“你难道就不好奇……”孙杭用手托着诡化士兵松脱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摇晃着对方的颅骨,似乎是想要把对方的脑浆子给摇匀似的,他一边摇一边说道,“假设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地狱或是冥界这类的东西,那么这座贝加尔之骸,会不会连接那些地方的一条通道”
“地狱”甘纳显然是有些跟不上孙杭的脑回路,“什……什么意思”
“首先得确定一件事,”孙杭说道,“这家伙的老妈是真的出现在了贝加尔之骸,还是仅仅只出现在了他的臆想之中。”
“应该是当事人的幻觉吧”心理医生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不确定,“我刚刚查了和他一同执行侦察任务的其他人的报告,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并没有在贝加尔之骸内目击到任何除了独立诡物,更别提人形诡物这种会被重点记录的东西了……他们随身携带的记录仪的录像情报分析人员也反复看了很多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
“那这个老哥的记录仪呢也没有拍到东西啧……好恶心。”孙杭用手指戳了戳对方已经瘪下去的脸颊,可没想到它的皮肤竟是变得无比脆弱,孙杭压根没用什么力气,手指便直接戳穿了进去,在对方的脸上留上一个圆圆的孔洞。
混杂着腐烂血肉的脓液顿时从这个孔洞里流了出来。
孙杭顿时一脸嫌弃地把手指抽了出来,在对方身上那件被撕碎成碎布条的作训服上擦了又擦。
“录像内容很‘干净’,没有拍到任何除了贝加尔之骸本身之外的其他诡物。”心理医生回答道。
这些执行侦察任务的士兵们所携带的“记录仪”其实就是治安官们人手一个的执法记录仪的军用版本,不过和一般佩戴在肩部或是胸口的执法记录仪不同,军用的记录仪往往用专用的底座固定在战术头盔的侧面,前后双重摄像头可以同时拍摄到佩戴者前方和后方的景象——而朝着正前方的那颗摄像头和佩戴者的视野角度基本上是一致的,也就是说,佩戴者看到什么,这颗摄像头就会拍到什么。
这名诡化士兵口口声声称看到自己去世多年的母亲,可他头盔上装着的摄像头,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拍到。
“应该是幻觉吧……”甘纳也随之附和道,“我很难想象会有一个专门用来容纳亡者的世界存在……这也太违背……”
甘纳本来想说这也太违背人类的正常认知和物理法则了,可是一想到自己在讨论的东西是根本不遵守这些认知法则的诡物,他便把这后半句话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毕竟,在他接受和诡物有关的教育时的第一堂课,老师便再三强调——“绝对不要将任何一种诡物套入到已有的认知框架中,诡物之所以被称之为诡物,就是因为它随时可以突破人类的认知框架,将人类用数千年时间总结出来的经验、规律和法则变成一个个的笑话。”
孙杭还想再问点什么,但却发现这名诡化的士兵声带已经完全异化,根本发不出正常的音节了。
而它体内的模因所携带的记忆十分杂乱,基本上都是由那些生活之中的琐碎片段拼凑而成的,唯一有价值的就是他在贝加尔之骸里看到的那些“异象”了。
但在这段记忆之中,孙杭并没有看到它口中所描述的“痛苦的母亲”,而是只看到了一个由负面情绪所构成的诡影,在士兵面前张牙舞爪地跳动着,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声。
普通人是看不到负面情绪具象化的阴影或是黑雾的,同样,那些摄像头也拍不到这些东西。“也就是说,这家伙在贝加尔之骸里看到的‘诡物’……其实是他自己的负面情绪”孙杭在心里嘀咕道。
他松开了手,躯体已经支离破碎的诡化士兵顿时从扶手椅上滑落,它体内的血肉都已经尽数化脓,整个人就只能剩下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皮囊和皮囊里包裹着的碎成了不知道多少片的骨头。
孙杭叹了口气,一颗幽蓝色的火苗从他的掌心升了起来。
他本来是打算让天枢塔的人把这只诡物给收容起来的……可偏偏这只诡物属于那种实力不怎么强、但却很难收容的那个类型。它身上的那些黑色绒毛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和“渗透性”——从士兵彻底诡化到现在为止不过短短几分钟,这半间诊室里除了孙杭走过的地方外,全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黑色绒毛。
看上去就好像是那种长期处在潮湿阴暗环境下,内部长满了霉菌的房子一样。
就连那块用来保证心理医生人身安全的隔离玻璃都遭到了侵蚀,那些霉菌一样的绒毛缓缓地渗入了玻璃之中,如同皮蛋表面的纹状结晶一样在玻璃的内部一朵又一朵地绽放开来。
想要收容这只诡物,恐怕得把整座战地医院都给收容起来才行。
成本和操作难度太高,性价比和可行性太低。
“晚安。”孙杭俯视着地上的尸骸,轻声说道。
黑龙的火焰从孙杭的掌心落下,诊室内所有的黑色绒毛在霎那间被焚烧殆尽,而那名诡化士兵的尸骸,也被烧成了几十块大小不一、漆黑焦脆的骨渣,散落在孙杭的脚边。
孙杭对于龙焰的控制十分精准,他只烧掉了所有被诡物模因所污染的东西,对面建筑本身的结构并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经历了一次“除毛手术”的诊室露出了原本的面貌,只不过墙面和天板上的涂料已经变得无比斑驳,露出了底下布满细小孔洞的模块化建筑材料,大片大片被熏染成黄黑色的墙皮剥落下来,看上去就像是一间年久失修的老房子一样。
在幽蓝色的龙焰彻底消失之后,反应慢上一拍的消防喷头才被触发,密集的水幕顿时布满了整间诊室。
孙杭伸出双手,借着消防喷头里喷洒出来的水不急不忙地洗了个手。
直到这个时候,全副武装的警卫才撞开了诊室的门,抱着高压水枪和灭火器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