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顾峥剑尖所指的那少女跌坐在地，眸光不屈地回视他们。
她穿着一席带着些碎金流光的衣裙，发间还悬挂着一堆花里胡哨的流苏发饰，在这山野中无端显得有些夺人眼球。
同时，她还生得黑发黑眸，除却这一身亮眼的衣物外，眉眼间没有一处像是妖邪。
哪怕是她身上的气味，闻着也和其他妖族格外不同。
清凌凌的，不带一丝血腥气，不像是害人无数的妖怪，反而还带着一身人味儿。
“这位修士大人，您误会了。”这姑娘望着剑尖，坚定地同顾峥辩驳：“我不是妖。”
顾峥冷笑：“你说不是，便不是了？”
一时间，气氛僵得连栖霜都看不过去了，她于是主动插话进来：
“顾前辈，可是现在情况很明朗了啊，这里一看就是这群妖族想要欺辱这位姑娘，不然这里一个活人没有，却围了一群妖族，不是很奇怪吗！”
在栖霜看来，一个地方不可能会无缘无故聚集一堆妖族。
妖族不是群居动物，除了为了某种目的联合起来之外，一般不会群聚。
只有三种情况下，妖族才会群聚。那就是战争、抢夺利益、联合活动。
联合活动，特指妖界的学堂组织活动，亦或是妖界某个大人物指挥一群小妖怪集合。
战争，也就是类似现在这种一群异族联合攻打人类的情况。
抢夺利益，通常是指争抢资源、食物、以及异性的目光。
这姑娘穿着这么显眼的衣裳，一看就是被周围那群妖族们争抢的猎物。
如果她就是那个在未来和顾峥相恋的半妖的话，这确实很有可能。
落单的半妖，若是父母中的某一方拥有特殊的血脉，大概率会被一群妖族眼热。
除了吃人外，妖族也会通过同类相食的方式，来增强实力。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没有妖气，顾前辈，请你三思啊！”栖霜劝道。
顾峥听完，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收剑回鞘：“柳师妹此言有理，罢了。”
说罢，顾峥转身就走。
栖霜匆匆扶起那姑娘，又叫停顾峥：
“这位姑娘，你还好吧？伤得还行吗？顾前辈，你等等啊，总得先看看这位姑娘怎么样了，等确认她没事，我们再走吧？”
啊啊，这个时期的小师叔性格也太差劲了吧？
怎么都不知道关心一下别人的？
顾峥于是顿住脚步，在一棵树前停下：“既如此，便由柳师妹你守着她罢，顾某在此处小憩片刻。”
栖霜一脸无语：……
“这位大人，您还好吗？”金飞鸢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栖霜的脸色，才朝她俯身道谢，“多谢两位大人救了我。”
“我名金飞鸢，敢问两位大人名姓？请大人务必告知飞鸢，此等大恩大德，飞鸢来日必当报答两位大人。”
听到金飞鸢的话语，栖霜只觉得怪异感在心里一跳一跳的。
这台词，古早味好浓啊。
不就是那种英雄救美，然后美人以身相许吗？再加上人妖恋，叠满buff后，多半是要Be的。
略一恍惚后，栖霜才回答金飞鸢：“我名柳栖霜，至于那边那个剑修，他是我的前辈顾峥。”
“金姑娘，你不用叫我们大人的，我们修为也不是很高，算不得什么大人。”
金飞鸢摇摇头，神色慎重：“您二位救了我，一个称号罢了，自是舍得的。”
两厢推脱了几个来回后，双方的称呼又变成了金飞鸢叫她栖霜，栖霜叫她飞鸢。
一来二去的，最后金飞鸢顺理成章的和两人一道上路了。
顾峥对此有点摸不着头脑：“柳师妹，我二人为何要带这位姑娘一道走？”
不能让她一个人走吗？
她又不是没手没脚。
习惯了独来独往的顾峥一时间有点不习惯这种热闹。
“顾前辈，这荒郊野岭的，如若我们都不管飞鸢，她一个人岂不是很危险？”栖霜没好气道。
“关我何事？”顾峥脱口而出。
然后得到了栖霜的瞪视。
顾峥只能悻悻地闭嘴。
三人一同踩上飞剑后，顾峥一边望着前方的路，一边打算问问金飞鸢的目的地。
“金姑娘欲往何处去？”
栖霜自觉在心里给他翻译好了：你是不是要回家，快说你家在哪，我先把你送走。
金飞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无处可去，只愿四处闯荡一番。”
顾峥张了张口：“如此……”
栖霜抢在顾峥之前回答了金飞鸢：“如此，金姑娘去何处不是去呢？若金姑娘不弃，不若同我们一道四处驱除邪祟，拯救受苦受难的弱者，如何？”
“我想，顾前辈应该是想这么说的。”栖霜又给自己的台词加了个补丁。
其实并不是这么想的顾峥：……
他只能把原本想说的台词咽回了肚子。
这个时期的顾峥性情孤僻，一贯喜好独来独往，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有口难言的尴尬处境。
先前那个一闪而过想要学习语言的艺术的念头，在这一刻，存在感突然变强了。
不过，就算多带了一个人，也不影响顾峥原本的打算。
他依旧不打算回归宗门的大战场，兀自凭借着年少轻狂的一腔意气，做着自己想做的、自认为正确的一切事情。
像这种天之骄子，合该真正地吃上一个闷亏，才会懂得个人的强大，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本质。
直到那时，他才会想要改变自己，让自己更贴合这个时代。
*
顾峥带着栖霜和金飞鸢，在风风雨雨中，共同抵抗着这场联合战争，长达七个月之久。
在这七个月之中，栖霜敏锐地注意到：顾峥和金飞鸢之间，似乎有某种淡淡的情愫正在萌芽。
她对此有些担忧。
因为这种情感越浓，就代表危机也已经离他们不远了。
随着战争时间的越发持久，各族的局势也在渐渐明朗。
直到冬天的某个旁晚，他们遇到了这个时代的、同在青云宗的其他人。
三人才刚刚从飞剑上落地，还没来得及找到一个歇脚的地方，就突然听到有人远远地在叫顾峥。
“哎哎！对面的几位！停一停！等等我们！”
顾峥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于是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叫他的人。
那人影终于跑到了他们面前，爽朗地笑了笑：“太好了，还真的是小师弟啊，我方才看背影就觉得有点像了！”
“嗯，七师兄。”顾峥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在这个未来的七长老身后，又有两个人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们都走到这么近了，顾峥总不能再装作没看见他们，就顺便同他们也打了声招呼。
“大师兄、六师兄。”
对面那两人也分别回应了顾峥：
“嗯，小师弟。”
“是小师弟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听到这三人声音的那刻，栖霜的内心也波动了一下。
顾峥的大师兄，就是四百年后的青云宗掌门，也是栖霜的师傅。
是像父亲一样看待栖霜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