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六章 万灵归源（四）
“够了！阁下这等实力，以大欺小，未免有些过了！”
莲心身形一闪，稳稳站定在青老面前，表情冷漠，声音冰凉尖细，一道道无形波动从她身上传至四周。
顿时青老和韩易两人耳中都响起了一阵难听刺耳声音，像是指甲摩擦黑板表面产生的刺耳声波，催人欲吐。
韩易还好，只是感觉声音有些难听，以他的肉身强度，不要说这点声音，就算是莲心全力乱吼，对他影响都不大。
但青老就不行了，原本心神就接近崩溃，几近失守，处在走火入魔的边缘。这一下子，瞬间感觉头昏脑胀，似乎整个由内至外都被声波穿透，抱头趴在地上痛苦哀嚎起来。
几个呼吸，便彻底痛得晕死过去。
只是在她失去意识之前的瞬间，似乎隐隐听得耳边出现一阵诡异的嘻嘻声。
那声音像是在笑，像是有些惋惜的在笑。
“你到底是谁？”莲心脸上的轻佻笑容消失，神情凝重，“凤栖宫？冰幽门？还是中乙学派？”
她说的这几个，全都是百脉中排名前几，并且和荣华府有着不小矛盾的大族。
显然她是在怀疑敌对势力从中作梗，故意派人阻拦。
“普通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身份低微，出身平凡，各个方面都普普通通的寻常人。”韩易语气平淡，“莲心圣女多想了。”“普通人？”莲心深深看了他一眼，脸上很难说是何种表情，普通人敢和她们荣华一脉作对，甚至直接动手杀人？
虽说她接连几次激活神魂，神意全力感应之下，都没察觉出韩易底细。
呼吸、心跳、气血…似乎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人，还是那种身上没有任何修炼痕迹的普通人类。
这种普通至极的凡人。
放在其他地方，莲心一眼扫过，根本不会在意。
可放在现在。
这一点，就是最大的异常。
能够以一己之力，在北地和中原之间纵横，还能抓捕数百奴隶返回。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更何况…
莲心微微抬起头，神意分散，缓缓沁入韩易上方空间。
一条巨大的人面蛇，不时发出嘻嘻的怪笑声，在空中盘旋游弋，在对方头顶上方来回呼啸，长长的尾巴自然垂下，缠绕在胳膊上一圈。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注意，人面蛇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布满花纹的苍白巨大人脸。
人脸顿时笑了，从嘴角咧到耳根的古怪假笑，朝莲心发出无声的嘶吼。
仔细看去，这一张巨大的人脸，分明就是一张张恐怖人脸嵌合组成，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用了多少眼睛、鼻子、嘴巴…才能形成一张让人一看就要做噩梦的庞大脸庞。
“普通人？”莲心缓缓闭上眼，急速收回神意，防止心神受损，“有能力豢养魔宠…
会是一个普通人？”
“被发现了？”韩易挑了挑了眉毛，略微有些惊讶，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识破夜游的存在，并且一句话道出其本质。
仅仅是制造了一点小小的幻觉，再加上一些言语上的刺激，一个堂堂通玄层次的强者，就这么轻易被杀，还不用自己动手。
通玄，是百脉这边体系中的一个修炼名词。
放在云州武道中比较，大致处于大宗师和尊者之间。
这种实力，根本防不住夜游的心神侵蚀，只需要轻轻让其迷惑片刻。
顿时让青老冲向的目标，从韩易变成了自己的好姐妹。
面对亲人的全力攻击，梅老从始至终，都没有防备，想都没想过。
所以，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除了九阴学派的那群疯子。百脉中，有这种本领的人，也不多。”莲心抿着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面色阴沉，“不巧的是，我和你们…打过几次交道……”
“原来如此。”韩易若有所思，他现在对百脉，是越来越有兴趣。
还没真正到达北地，一个接着一个的惊喜就出现在眼前。
先是和几位百脉中人的遭遇，所表现出来，明显和云州武道迥异的修炼体系。
又是魂器星髓，蓄养魔族一系列新鲜名词等等。
加上春荣荣留下的只言片语，韩易脑海里已经隐隐能够将北地的风光勾勒出来。
那是一个多姿多彩，瑰丽丰富，妖魔鬼怪，人妖混居，完全区别于大宣的庞大疆域。
“这次是我荣华家有错在先，不知阁下是九阴学派哪一位师兄？只是一次小冲突，没有必要结成死仇。”莲心又是悄悄几次神意探查，试图看出韩易底细，始终以失败告终，她索性作罢，当韩易是九阴学派的人处理。
北地里那么多的势力，敢冒着随时反噬的风险蓄养魔族，还能将其作为主要对敌手段的。
只有九阴学派一个。
而面对九阴学派的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示弱，放低姿势。
常年接触魔气，修炼魔体，与魔共舞的九阴门人，个个都脾气暴躁，性情古怪，一言不合就要打生打死。
动不动神魂自爆，要不就是试验人魔融合，或者干脆就玩人魔恋的九阴疯子，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这是北地百脉共同的常识。
毕竟都被叫作九阴疯子了，疯子哪有什么逻辑可言？
莲心虽说在车队里，第一眼便看中了钟云袖这个气质柔和大方的美丽少妇。
但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按捺住心思，低头服软。
“这还不算死仇？”韩易一愣，看向一旁，“难道死了人，还不算结下死仇？”
刚才向他出手的青梅二老。
梅老不用多说，早就变成了一摊黑灰。
青老此时也是呆呆地跪在黑灰前，双目无神，面容呆滞，显然也是哀莫大于心死，心生死志。
人都死了，还不算结仇…
这北地的处事观念…韩易一时间没有适应过来。
“只是回归母树罢了，又不是真正死亡。”莲心简单解释了下，“当年她们签订的本就是奴仆契约，靠我们荣华家摆平了她们身上的一桩大麻烦。
不然的话，十多年前这两人因为得罪人早就神魂消散。平白逍遥了这么久，为荣华家而死，也算是死得光荣。”
有一句话她没有说。
就算梅老能够复活，可是完全破碎的神魂，实力不达标的情况下，复活的也只是一个外貌看着长得像，思想、内质、性格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人。
当然。
莲心这么说，也有她的考虑。
大事化小，尽量说的云清风淡，事情小了，也就容易解决了。
青梅二老是莲心的奴仆不假，但这种实力的奴仆，就算是在荣华家内部，也不多，数量稀少。
“所以…既然责任在我，那么我会给出足够丰厚的补偿，当作赔礼。”莲心语气诚恳，“打扰了师兄正事，添了麻烦，事后若是师兄有意，我也可上门道歉，此事就此结束。师兄，意下如何？”
韩易眼神平静，看不出内心喜怒。
这莲心…估摸着是他当成劳什子九阴学派人了。
因此态度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韩易成就混元天罗道之后，一身气机收敛，所有真劲、灵种、内气全都融合化为混元灰气，藏匿在幽冥珠中。
单纯的观察表面。
其实剩下的，就是一副强壮肉身，根本看不出体内能量运转。哪怕是传说中的元妙宗祖师，亲自检查，也看不出具体端倪。这种情况，和专精魔体修炼，豢养魔物的九阴学派，起码在特征方面，能够对应起来。
特别是夜游这条魔气森森的人面巨蛇，在真正的九阴学派门人前，也能以假乱真。
也就不奇怪莲心会看错了。
关键在于。
韩易他不是啊！
事后只要莲心稍稍一打听…不用问别人，问问厉飞白两人，就能轻易得知韩易身份。
到时候，万一再来一个事后报复…
韩易微微眯起眼，叹了口气。
“师兄何故叹气？”莲心像是察觉到了危险，勉强露出笑容，“是还在担心事后的麻烦？
师兄敬请放心，我莲心，以母树的名义发誓，事后绝对不会以任何形式找您的麻烦，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都不会有。”“这样…师兄可否放心？”
这誓言似乎发得极重，莲心说完后，顿时松了口气，好像韩易只能听到这句话，就绝对不会有疑问。
只是…
莲心抬起头看到的。
却是韩易一脸奇怪的表情。
发誓要是有用的话，那还叫什么打破誓言？
誓言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
身为唯物主义者，他当初为了救急，连道观里的神像都拿来劈柴烧火，还在乎这些？
韩易唯一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
唯有自己的强大，才是切切实实，永恒存在的延续。
才是维持誓言生效的保障。
而现在…
荣华府的强大，明显超过他韩易…
“…”韩易又叹了口气。
“师兄？”莲心犹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兽，小心翼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