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此处又无外人,你我便行同门之礼即可。”
曹彰摇了摇头,下巴上标志性的黄须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而那张脸颊却是比起早年之时看起来和善了许多。
“这……师弟赵统见过师兄。”
赵统冲着曹彰抱了抱拳,后者则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问道。
“师尊那边的安排可有什么变动么?”
“并无,只让师兄于城外等候,待时机一至,自有人会前来请师兄入城主持大局。”
赵统再次抱拳,而曹彰则是点了点头,道。
“这样啊,那就等着吧。”
说着,曹彰扭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亲卫道。
“去弄些吃食来,以师尊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在此处等待多久,空着肚子可不行。”
“喏!”
吩咐完了,曹彰看向赵统,又道。
“师弟可还有其他要事去办?”
“回师兄的话,愚弟之后并无杂事缠身。”
“那边过来陪为兄坐下好生叙谈一番。”
曹彰说着冲着亲卫招了招手,后者见状直接从背着的行囊之中取出两张小巧的折凳,展开之后放到了曹彰身边……
“那……愚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统也是军旅出身且年少之时也是被称之为混世魔王的人物,多年为官虽也有了几分城府,但很快也就展现出了自身洒脱的一面,随手抱了抱拳便挨着曹彰坐了下来。
曹彰见状,咧嘴一笑,道。
“说起来为兄当初与令尊也曾在并州并肩驰骋于沙场之中,常山赵子龙之名,如今可还让很多老一辈的草原游民闻名丧胆,今见师弟之风姿,倒是多了几分怀念之情啊。”
赵统闻言,忙抱拳道。
“惭愧惭愧,比起家父,愚弟文不成武不就,实在是有辱他老人家的威名了。”
曹彰闻言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赵统道。
“贤弟何必如此自谦,根据为兄的情报来看,自贤弟执掌大魏匠作府之后,这朝廷可是接连破获了数起军工泄密的大案,依为兄来看,我大魏无论是军队可以彻底镇压四方,亦或是世家不敢轻易将手伸向朝廷军工,师弟可谓是当之无愧的最大功臣,这等功绩,何以轻言辱没赵将军的威名!”
“不敢不敢,此全赖诸位同仁协力,愚弟怎敢窃其功于一身?”
赵统如此说着,看向曹彰的目光之中却有了几分闪烁。
是啊,幕后的英雄固然重要,但百年之后又有几人知之?更有甚者若是放到史书上面,恐怕也就只有寥寥数笔。
怕是后人不明所以之间,还会品评自己是凭借着父亲的功劳窃居高位也未可知。
而如今,来自曹彰的认可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身为刘章的弟子,赵统又怎会不知,眼前的人恐怕才是刘章继先帝曹冲之后执掌国家大权之人!
换言之,他赵统只要得到了眼前之人的认可,那么在不久的将来……他的前途可就不会局限在区区一个匠作府之中了……
而这样的想法也的确并非是赵统的凭空臆测,只见曹彰点了点头,笑道。
“不骄不躁,的确不错,难怪师尊当初会收下你。”
说着,曹彰皱了皱眉头,思索了片刻之后才继续道。
“依为兄这些年的经验来看,随着师尊展开的种种研究,传统的军队势必会被彻底被淘汰,故而一个即熟知军队作战又通晓军工研发的人才方为朝中统管军事事务的人才,如此说来……”
曹彰看向赵统。
“贤弟才是那个师尊为大魏培养的下一任太尉啊……”
“啊这……师兄谬赞了,臣赵统可无有资历担任那等高位……”
“资历?哼哼……”
曹彰冷笑一声,大手一挥道。
“身为师尊门下便是我魏朝最雄厚的资历!更何况,你身后还站着孤这位师兄不是?”
好吧,赵统此刻唯有苦笑,曹彰这话虽不假,但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未免就有些过了,若是让外人听了去,难免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来。
不过嘛……
这话听着也是真的让人心情舒畅就是了。
曹彰将赵统的细微表情尽数收入眼底,微微颔首,随后又道。
“说起来当初师尊与父亲选择了冲弟之时,孤也曾在心底生出过些许不满,当然了,孤也没有太过纠缠于此事,发泄过后也就很快想通了,尤其是看到冲弟在位做下的那许多功绩之后,若是换成孤,怕是还真的难以做到,毕竟……”
曹彰笑了笑。
“依孤当时的性子,若是有人阳奉阴违或是借故行那中饱私囊之事,只怕孤只会杀之而后快矣!而如此行事,且不说会造成多少冤假错案,单是那些世家老臣恐怕都会生出异心。”
赵统点了点头,眼前这位蜀王可是真正在沙场上拼出来的,杀人?在这位爷身上可不算什么稀罕事儿。
只不过……
“蜀王曾经有过发泄情绪之事?这微臣倒是未有听到过风声。”
“不!不只是你,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此事!”
曹彰面色一正,很是认真的说道,不过却是没有去纠正赵统突然改变的对自己的称呼。
赵统闻言,想了想,随后瞪大了双眼,惊讶道。
“难道是……”
曹彰咧嘴一笑,道。
“不必难道,就是孤在蜀地治理蛮族之时放火烧山之事,哈哈哈……”
曹彰说着仰头大笑了起来,不过很快的,其便止住了笑意,叹息道。
“不过的确如师尊所言,孤没过多久便后悔了,这山火点着了容易,最后留下的烂摊子也是让人头痛不已……”
看着曹彰那懊恼的表情,赵统并未多问,一来是他可不想做那往人伤口上撒盐之事;这二来么,他对治理地方并不算了解,问了若是听不懂,那可就是自曝其短了。
(所以说人生这东西,可不是说相声,台下被你逗笑的人也不是你的衣食父母,因此做个合适的倾听者,远比去当一个引人瞩目的捧哏更加重要,什么?有人想做逗哏?
那在下就只能祝福您长命百岁了……)
“当然了,此事也并非全无益处。”
曹彰在沉默一阵之后,抬头看向远方,沉声道。
“当初在许昌师尊门下求学之时,师尊便曾与父王坦言,言称若论资质故其实并不比其他几名兄弟差上分毫,奈何孤的性格决定了孤是个不愿意动脑之人,故尚需历练而改变孤之性情。”
“然直到四十岁之后孤才开始明白了师尊之言,当然了这其中亦有王妃之功,也正是自那一年起,孤这才放下了手中战刀,利用闲暇之余遍读师尊所着之文章。”
说到这里,曹彰扭头看向赵统,满脸认真的开口道。
“前阵子,孤突然接到师尊的信,信上只有一句话: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
“故而,孤便回来了,而在见到你的那一刻,孤突然明白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