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铁树开花:（2）新鲜感
他一如既往穿着干净的白衬衫, 黑色裤子，十分贴合身材。偏偏身材挺拔，远远走过来时, 明明整个人是优雅、干练的。
可是一开口, 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和拖腔带调的语气……陈明珠拼命摁住了打人的冲动, 同时禁不住纠结，要怎么跟他开这个口。
来之前, 陈明珠设想了无数个开场白, 比如一开口就诚心道歉, 说自己是陈明珠不是江婷，当时不知道怎么了，没跟他相认。
或者痛哭流涕地撒娇说:“淮安哥你居然没认出我，嘤嘤嘤……”
或者继续装不认识，将错就错得了？
……
但是现在，看他的表情, 听他的语气, 陈明珠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
他知道她是谁，故意给她送花，逗她玩。
于是站起身理了理裙子，眉心蹙起, 郁闷地说:“你认出我了？怎么还捉弄人家。”
他一听, 乐了, “贼喊捉贼啊？”
“什么意思。”陈明珠不解地看向他。
他欲言又止，随后像那天一样，微微垂着头，慢慢地迫近, 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的脸看。
陈明珠急忙收敛了眼神，别了别脸，还退后了一些。
不知道脸红了没有，只是觉得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听见他从鼻腔中哼出的一丝气息，慵懒的声音响起:“女大十八变，但我没变。”
随后责怪的眼神递过来:“你不跟我相认，害我误以为你叫江婷，我不过捉弄你一下，你还挺多埋怨。”
说罢，闲闲地理了理衬衫的袖子。
陈明珠不服道:“不是我跟你说我叫江婷的，你听到卢家耀叫江婷，就先入为主，代入了这个名字。”
他噎住，哼了一声:“长本事了？都会顶嘴了。”
陈明珠闭了口。
陆淮安忽地哼笑了一声，忽地抬手，薅了一下她的头。
“黄毛丫头变成黑发丫头，就不会叫人了？”
陈明珠顿了顿，这才低低叫了声:“淮安哥。”
说完尴尬地顺了一下头发。
他抿了个笑。
“去宿舍坐坐？还是去吃饭？”
现在才五点，吃晚饭有些早，可是想到教师宿舍是个私密的地方，陈明珠避嫌地说:“去吃饭吧。”
过了一会儿，又说:“其实不用吃饭了，知道你在开玩笑就行了。”
“嗯？？？”男人莫名的胜负欲好像被激了起来，“什么意思？知道我故意逗你玩，你就不用觉得愧疚了？还是说给你一个追我的机会，我还不配了？”
陈明珠:“……”
呆怔着结巴道:“不是……”
“不是什么？”他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梢，直直看向她。
陈明珠无比郁结，这人干吗老是盯她看，她是变得漂亮了一些，他也不用这样吧……又不是没见过美女。
低垂了一下头，说道:“我只是想早点儿回学校。”
转了一下身，试图朝路边行去。
耳边听见轻轻的一声呵，陈明珠的胳膊被抓住了，吓得她惊了一惊，只好停了下来。
他的手松开后，懒懒地道:“急什么，今天可是中秋节，你舍得让哥一个人过中秋啊？”
陈明珠:“……”
“上去坐会儿，晚上带你去吃顿好的，再把你送回学校。”他也不听她的意见，径自向楼上走去，“我奶奶要是知道你跑过来，我都不招待吃饭，准得骂死我。”
“哦，好吧。”
“这么勉为其难……”
*
跟他走到了三楼宿舍，中间还遇到几个邻居，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过来。宿舍有点儿像家属院的格局，他的宿舍原是一个大开间，中间砌了一道墙，隔成一间卧室和一个小起居室。
他也没有炉子，烧水都用电炉子烧。
“要喝什么？”
陈明珠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回道:“凉白开就行。”
他笑，“我也只有这个。”
“……”
他好像听出了她无言以对的心声，说道:“现在吃饭太早了，坐会儿消磨点儿时间，奶奶要是问起来，好歹能说你来我这儿坐了坐。”
陈明珠无语子。
问了一些基本问题，比如读高中的一些事，考大学的一些事，还有什么时候来报到的，怎么不想办法跟他联系之类。
陈明珠一一回答。
“我原本是想过段时间，学业安稳了才来找你的，没有想到江婷带我们来联谊。”
说到这儿，他忽然八卦起来，“联到对象了么？”
陈明珠摇头，“只是图好玩，现在这么年轻，还不想找对象。”
他想了想，疑惑道:“你还没满18岁？”
“当然满了，下个月就19了。”
“哦。”他好似松了一口气，忽然笑，“挺好，大姑娘了都。”
“……”
坐了没多久，他进房间里找了什么东西，出来的时候，他抬腕看了看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中秋去。”
出宿舍会走过一条走廊，下楼梯的时候，正好遇到钟少全。
看见他们二人一副老熟人的节奏，钟少全不禁讶异:“什么情况啊？你们去哪儿？”
陆淮安闲散道:“跟我家姑娘去过中秋。”
“……”钟少全目瞪口呆起来，“怎么就成你家姑娘了？”
“明珠，跟这位师哥说我们认识多久了？”
陈明珠想了想，“十一二年？我也记不清了。”
钟少全:“……”
所以之前那样不正经，那样吊儿郎当，都是涮我呢？
草！！！
*
宿舍楼外的那条路上，陆淮安走到一辆轿车旁边，说道:“上车吧。”
陈明珠不禁惊讶:“你都买车了？”
“嗯，公司的车，业务需要，有车方便一些。”
“哦。”听闻他有开个公司，所以才这样忙，假期几乎不回北华。但是这会儿的车子可不便宜。
上车后不禁嘀咕:“我要是有钱了，就先买房。”
他笑了笑，“需求不一样。当然，房子也是早晚要买的。”
“想吃什么？”
“都可以。”
他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问:“今天吃月饼了吗？”
“没有，我不喜欢吃买的月饼。”
“刚巧，我也不吃月饼。”
“……”
原本之前，陈明珠还觉得会不会有些尴尬，后来证明自己想多了，陆淮安和三年多前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的话还是很多，聊的也十分稀松平常。
只是后来吃饭，陈明珠在埋头苦吃，抬头却看见他没有吃，只淡淡地笑着看她。
陈明珠不由尴尬，还有点儿不满，“你干吗老看着我，笑得还这样诡异。”
他笑开了一些，随后一本正经起来:“没什么，只是感觉好新鲜。”
“好新鲜是什么说法？”
“就像是……”他停了停，拿着筷子夹了一些菜搁在她碗里，“换了个人的那种新鲜感。”
明明说话、听声音，都非常熟悉，可是看到她的模样，就觉得莫名新鲜。
尤其是昨天看她跳舞，一颦一笑那样抓人，翎羽的尖尖仿佛挠在心上……让人感慨，女大十八变，真的有这样惊人的效果？
吃过饭，二人在王府井街上走了走，消消食。
陆淮安说:“买些东西给你吧。”
“买什么？”
“衣服鞋子、生活用品之类的。”
陈明珠摇头:“不用，需要的话我自己会买的。”
他像是妥协了，但又没完全妥协，便说:“那么给你买双鞋吧，记得我把你带到北华的时候，也给你买过一双鞋。”
“行吧。”总有一种盛情难却的意味。
进了一家卖运动鞋的店，现在他们每天都要练早功，运动鞋必不可少。
陈明珠挑了一双粉白相间的运动鞋，坐在一张换鞋凳上脱下凉鞋准备换鞋时，他原本站着低头瞧，突然蹲下了身子，极有耐心地一手拿着一只鞋，一手捏着她的纤细白净的脚踝，帮她穿了进去。
陈明珠有些呆住，他为什么要帮她穿鞋啊？
从这个角度俯视下去，头顶的灯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皮肤还是那样白皙，长而密的眼睫毛垂下来，偶尔抖一抖，优越的鼻子下是抿着的唇，给人一种诱惑感……
一向都知道他是帅的，只是这么多年没有见，头一回觉得他好像更好看、更精致了一些。
冷不防，他抬起头看过来，陈明珠吓得赶紧收住眼神，低头看脚上的鞋子。
他浅笑着说:“站起来走两步试试。”
陈明珠走了走，“挺舒服的。”
后来，陆淮安拿着鞋子，装进鞋盒，去收银台付钱，陈明珠在一旁随意看看别的鞋。
走的时候，他把鞋袋递给她，说道:“时间不早了，送你回学校吧。”
“嗯。”
“……”
车子停在校门口，他没有开进去。
陈明珠下车，他也走下了车，走过来闲闲地说:“好好学习，好好跳舞，别被一些男生几句话就骗走了。”
陈明珠直白道:“我还不想找对象。”
他轻声呵笑，“就算想找对象，起码要经过哥同意才行。”
他要管这么多？陈明珠窘了窘，“说了不会这么早找的。”
“傻乎乎的。”他笑着又摸了一下她的头，帮她把鬓边的头发理了理，这才说，“对了，鞋盒里有个红包，是祝你升学的红包。”
陈明珠:“……”
她这次来上学，陈家人都有给她红包，虽然不是很多，但加上她之前存的工资，接下来努力拿奖学金，假期打打工，读书、生活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回宿舍后数了数，他怎么给这么大一个红包啊？
怕她没钱？
*
很快，陈明珠适应了学校的生活。
她跟几个室友相处还算融洽，跳舞的技能得到了更系统、更科学、更专业的训练，一些小毛病，也在慢慢地纠正。
一个月后，陈明珠迎来了19岁的生日。
刚好这天是周日，但她只想悄悄儿地过就行了。
却没有想到，吃完午饭回宿舍的时候，宿管阿姨突然叫住了陈明珠，“你哥下午五点半会来接你去庆祝生日。”
同行的江婷惊讶道:“哟明珠你生日？怎么不说一声啊？”
“生日简单过就行了。”陈明珠道。
“那你哥是？”
陈明珠只好说:“就是陆淮安。”
江婷眼睛鼓圆了，“陆老师要给你庆祝生日！”
陈明珠:“……”
早知道，上次不要告诉他自己的生日了，她只想一个人悄无声息安静地过。
五点半来到校门口，他已经在那儿等着了。陈明珠钻进车里，有点儿不解:“你周日不都是很忙的么，其实我不庆祝生日也可以的。”
他的一声哼里充满了埋怨，“你居然还嫌我给你过生日？”
“呵，你可真有良心。”
陈明珠:“……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很忙嘛，再说我也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他滞住，“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在北华那几年也不过的么？”
“不过，谢妈妈想给我过，我说不用，就吃碗长寿面就行。”
他凝了凝神，看向她，这才说:“那真不巧，我就爱给人过生日，以后我给你过。”
陈明珠:“你还有这嗜好？”
他拿了一个小盒子过来，“给你的生日礼物。”
“有吃饭，还有生日礼物？”陈明珠迟疑着接过盒子，“什么？”
他发动了车子，漫不经心地说:“你打开看不就知道了。”
里面是一块女式银链手表。
很精致漂亮。
牌子也很出名。
她有手表的，只不过是很便宜那种，表带也是皮质的。
“这很贵吧？”
“一般。”
“你眼里的一般，就是我眼里的很贵。”
“怎么，你还不敢收了？”他扶着方向盘，无语道，“别人我还不想送呢。”
陈明珠:“……”
他看了她一眼，语气有点儿小抱怨，“都满19了，再过一年都能扯证了……”
陈明珠才是无语呢，“我又没说不收，怎么就说到这上面来了。”
扯、扯什么证。
他小小地笑了笑。
“这不是说不知不觉，你都这么大了么。”他好像自我检讨了起来，“前几年我都在忙自己的事，一不留神时间过得这么快。”
停了停后，淡淡地道:“之前我没顾上你，以后不会了。”
陈明珠怔了怔，感觉越听越不对劲。
当时，他能把她带走已经很不错了，后面她当然要自食其立，自力更生……于是陈明珠笑着说:“我也可以自己顾自己的。”
他啧了一声，“你今天非要跟我抬杠是不是？”
陈明珠讶了讶，小声哔哔:“不是。”
她也没说什么吧，怎么感觉他今天老在生气。怪不得陆小津经常说她哥脾气差，之前还不觉得，现在算见识到了。
吃饭的时候，闲扯了一下最近的事儿，后来陈明珠说:“上次你给的红包好大。”
他不以为然地道:“大吗？我家就这么给。”
陈明珠呆了呆，只好默默地吃饭。
“那你的生日是哪天？”陈明珠感觉自己再不回赠点儿东西，就真的要变成没良心的人了。
他却得意地勾了勾唇，“等生日那天你就知道了。”
“……”
后来，他像上次那样，把她送到了校门口，她都关好车门说拜拜了，他又开门走下了车，叫了一声:“喂——”
陈明珠转过身，以为他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他沉出一口气，走到她跟前。
陈明珠呆呆地抬头看向他。
路灯有些昏暗，他的表情有些凝重，眼眸深沉得如同夜色中的大海，让人不可捉摸。
他抿紧着唇，伸出两只手，帮她理了理鬓边的头发，挂到了耳朵后，笑道:“记住了，我送你的礼物也好，对你的好也罢，你不用有这么大心理负担，这些都是你值得的。”
说完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很晚了，快回宿舍吧。有时间我再找你。”
“哦。”陈明珠呆之又呆。
虽然觉得怪怪的，但也说不上哪里怪。
*
宿舍里，尤其是江婷，特喜欢八卦，听闻之后直言陆老师对明珠有意思。
陈明珠觉得他只是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照顾，他那样一个闪耀骄傲的人，家世那样好，自己能力又这样强，怎么会看上她这个黄毛丫头呢，不可能的啦。
说多了便懒得再解释，加之后来他们两个多月没联系，所以江婷也没再八卦了。
转眼就是元旦晚会，陈明珠和同学们一起表演了一支古典舞，卢家耀也带着几个同学一起过来观看。
后来她们穿着舞蹈服，裹紧大羽绒服从后台往宿舍里撤的时候，卢家耀和几个同学在场馆外跟他们打招呼。
明明冻得要死，江婷还拼命在那儿聊，陈明珠有些受不了地说:“你们慢慢聊吧，我得走了。”
刚迈几步，就看到陆淮安懒洋洋地朝她扬下巴。
陈明珠:“……你怎么来了？”
他淡淡地笑，“来看你跳舞啊。”
“……”
钟少全在身后催道:“师弟，得走了啊。”
看见陈明珠后，钟少全又笑着说:“陈同学，你的舞跳得真不错。”
“谢谢钟老师。”
“师弟，我们去你车那边等，你赶紧的。”
陈明珠冻得缩着脖子，他见状也不好再多停留，只问:“你们什么时候考试？”
“已经考了一些了，过完元旦都是考试，考完就放寒假了。”
他哦了一声，“什么时候回家？”
陈明珠摇头道:“我没打算回家，找了份兼职的工作。”
“……”
他有些怔忪，还想说什么时，陈明珠冷得实在有些受不了，说道:“有空再聊吧，我得赶紧回去，太冷了。”
他这才点头:“快去吧。”
几分钟后，陆淮安开车载着钟少全回去。
钟少全坐在副驾驶座，笑道:“真牛逼，老房子着火了啊！”
“啊。”陆淮安低声回，毫不否认，疏懒地道，“熊熊燃烧着呢。”
钟少全:“你真行！人家小姑娘才18啊！才念大一！再烧个三年半等人毕业，你这把老骨头不得化成灰？”
“三年半？呵——”陆淮安冷哼一声，“已经19了，再过几个月都够扯证了。”
这么无耻的打算？！
“……师弟，师兄我劝你向善！”
陆淮安漫不经心地开着车，懒散道:“师兄，阻人姻缘是要遭驴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