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君 作品

第二百二十四章 原著后半段(七)

天色刚蒙蒙亮,年长许彦就起了床。

其实,更准确来说,知道今天要回村里,他昨天一晚上压根就没怎么睡着过。

胸腔内的心脏一直在持续亢奋,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自从离村以后,这么多年,差不多也只有在清明节的时候会回去。而且,随着全村人不待见他们一家。

就是回去当天,不是赶在天没亮,村里人还没起床的时候,悄悄地去给老祖宗祭拜一下。就是请人白天帮忙去代为看看,然后自己再趁着傍晚时候上去看一眼。

总而言之,就是需要避开人,像没法见光的老鼠。

百塘村,明明他在那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可如今回想起来,竟然有了一种陌生感。

知道他要出门,许父不放心,怕他睡过头,遂也比平时要早不少起来。

可等他收拾好,走进堂屋,见到自家儿子已经在吃饭时,还是不免惊了下,“你起…………这么早?我还准备叫你起来呢!”

年长许彦淡淡笑了下,“可能岁数长了,觉也没从前那么多,到了时间点,自己就能起来了。”

许父来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在动筷之前,还是没忍住道:“趁你妈还没出来,你跟我说一下,今儿你回去后打算怎么做?”

“毕竟,我都没问出来的事情,你更不可能问出来。”

“我知道。”年长许彦了然道,“所以我没打算直接去问村里人,先去隔壁村找个缺钱的,先给他钱,从他那儿打听消息。”

“然后,再去陈家,找一下陈云英。”

听到前面的话,许父还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可听到陈云英的名字,他直接惊得呛住了。

赶紧擦擦嘴,不可思议看过去,“儿子,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陈家丫头……………她跟幺幺那孩子可是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当年你同幺幺退婚,那孩子气不过,差点发疯给我们家那间土房都给点火烧了。也就得亏那个时候有人经过,瞧着不对,给她拦住了,否则还真给她干成了!”

“她对你恨之入骨,你要是能去,为啥昨儿还让我给你跑一遭?”

见自己说了这么多,年长许彦还是一副没听进去,不以为意的样子,许父没办法,只能扭过头,左看看,右看看。

再三确认杨春兰没出来后,压低嗓音道:“昨儿我都没来得及跟你讲,我在陈家碰了一鼻子灰。”

“也得亏我年纪在那,再加上她爹妈也都在家,所以也就冷着脸,但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来。”

“你不一样啊,你就是当事人,你现在直接去问她,那不是上赶着当炮灰吗?那孩子,我昨天瞧得真真得,心里绝对憋着股气。只不过因为你平日里在城里,又到处忙,她找不到机会!你要是凑过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不可能放过你。”

“真的,儿子,你相信爹这么多年的经验,真的,女孩子惹不得!有能耐,脾气不好的女孩子,更是惹不得!你前面那个花钱打听是对的,咱们名声不好,就自觉点别往上凑,能用钱解决就用钱解决。”

年长许彦静静听着,一直没讲话,直到碗里的稀饭已经见了底,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许父,语气不明问道:“爹,你觉着这个世上,有比陈云英还关心幺幺下落的人吗?”

“同样,现在在幺幺心里,唯一还能依靠信任的也只有陈云英!村里人的态度,可以花钱打探,毕竟没有人不喜欢钱。十个人里面但凡有一个动心了,原因就能打探得出来。但…………”说着,他的语气陡然落寞下来,“幺幺的事情不同………”

“如果陈云英也不清楚的话,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瞧着他眼睫下垂,许父心陡然软了,“你…………这事儿你自己拿主意就行,这么大的孩子了,我也管不住你。”

“只是,还是那句话,你回去的时候稍微隐蔽一些,别把自己搞受伤了。”

此话一出来,年长许彦的目光顿时落在他头顶那块伤口上,“爹,其实…………是村里人打的吧?”

许父低着头,看不到脸上什么情绪,只是嗓音听起来明显比之前要沉闷几分,“别瞎胡说,我自己摔倒碰到的。”

“行了,既然吃完了,就赶紧动身出发。不然,白对不起你自己起来这么早了。”

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年长许彦还是不可名状得鼻头酸了下,“爹,对不住啊,为着我的事儿,让你受委屈了。”

“同你有什么关系,我都说了好几遍,那是昨天心里藏着事,走不上不专心,然后一不小心被绊了下。现在法治社会,打人是要进去的,你别瞎说!”

说着,他摆摆手,头也不抬得催促,“快走,快走,这么大个人了,杵在我跟前,都挡着我光了。”

年长许彦没有坐班车回去,除了距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之外,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同许父一样,他们都心虚。

他自认为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甚至还有好些时候,一只脚踏进鬼门关。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如此忐忑不安,紧张焦虑。

可实际上,光是站在乘车点,看着上面的指示牌,他整个人已然开始不对劲儿起来,双手会控制不住抽搐,浑身没有一点力气,那会儿若不是他走的快,甚至连呼吸都会困难起来。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年长许彦坐在吉普车后座,抬眸看着窗外熟悉的山山水水开始沉思。

明明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一条路,从城里回去,就意味着满载而归,意味着有礼物,意味着见到了更为稀奇的东西………

那时候,杨春兰为了省下一点花销,吃喝都自己带不说,就连出行也全靠两条腿。

经常一走就是大几个小时打底,差不多都是天不亮出发,然后在城里大概能待一个多小时,快快把事情办完,再急匆匆往回赶。

情况好的时候,傍晚时分就能到。中间若是遇到点突发情况,回家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大半夜,所以他妈那个时候,会习惯性在包袱里装上一把菜刀。

那个时候………很辛苦,却又说不明白得开心。

如今,有了汽车代步,修建的马路也铺上了水泥,更为宽阔好走,他却没有了当初的那份兴奋和满足,反而心头一片乌云密布。

汽车开的很快,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他就到了村口的大马路鼻头。

“我就在这儿下,你先回去忙你的,大概正中午的时候再在这儿接我。”

驾驶员是个小年轻,话也多。

一听正中午,当即没忍住开了口:“领导,正中午吗?您不是回家探亲嘛?都不在家吃饭吗?”

话出口后没多久,他就意识到了不妥,赶紧慌张道歉,“对不住,对不住,领导,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就是…………我怕我听错了,到时候耽误您事儿。我没有…………没有………打听您私事的意思…………”

见他局促紧张快哭了,年长许彦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从前周幺幺做事儿做不好时哭泣的模样,心头那点不快陡然散了。

他摆摆手,“没事儿,你做事谨慎是对的。开车最重要的就是不能错过时间,有疑问很好。往后再有不确定的地方,要主动询问,千万不要咨询主张!”

“我老家是都在这儿,但我父母早几年就跟着我一块搬进城里了。现在还住在村里的都是当年的邻居,大家都有事儿,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他们,所以打算办完就回去。”

小驾驶员闻言,赶紧了然点点头,“怪不得,原来是这样。”

随即,想到他刚刚的话,又忍不住衷心夸赞道:“领导,您真厉害,这么年轻就让父母过上了好日子,我也要像您学习,努力奋斗,将来也让我父母过上好日子,安享晚年!”

“那你好好努力,往后肯定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