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狸花猫 作品

第五百九十三章 黑市购粮

暮色像被水晕开的墨,渐渐浸透四合院的灰瓦。!萝,拉!晓,税! ¨毋`错*内\容¢

周益民跨进院门时,晾衣绳上的蓝布衫还在轻轻摇晃,不知谁家飘来的炒菜香混着煤球燃烧的焦味,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

搪瓷碗里的面条堆得冒尖,红油裹着颤巍巍的卤肉块,在路灯下泛着诱人的光。

周益民却只匆匆扒拉几口,筷子搅动间,肉片的油花在面汤里荡开涟漪。

他囫囵吞咽,喉结快速上下滚动,仿佛要把这碗面的温度都锁进胃里。

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屋檐后,槐树下的石桌上已经点起马灯。

周益民抹了把嘴出门,昏黄的光晕里,大鹏正蹲在墙角卷旱烟,李友德捧着搪瓷缸在旁踱步,缸里的茶叶沉沉浮浮。

“大鹏,你知道这次开会是因为什么事情?”周益民踢开脚边的石子。

大鹏抬起头,火柴光照亮他皱巴巴的脸:“好像是院里有几家缺粮,就想着能不能帮助一下。”

话音未落,李友德突然重重叹了口气:“老王家孩子都瘦脱相了,之前还能有窝窝头吃,但是连窝窝头都吃不上。”

马灯的火苗突然晃了晃,树影在墙面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模样。

周益民想起上周路过老王家,窗缝里飘出的野菜糊糊味道,此刻胃里的面条突然变得沉甸甸的。

远处传来孩子的哭闹声,被夜风撕成碎片,飘落在四合院的每个角落。

“都来齐了吧?”一大爷的声音从正屋传来。

周益民跟着众人围拢过去,月光爬上他的肩头,与马灯的光晕交织,在地面投下深浅不一的影子。

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为即将展开的讨论,提前发出叹息。

马灯在槐树枝桠间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砖墙上,恍若群魔乱舞。

一大爷拄着枣木拐杖站在台阶上,皱纹里嵌着的汗珠在灯光下忽明忽暗:“相信今天开会的原因,大家都知道,希望大家踊跃发言,看能不能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话音刚落,议论声如同煮沸的开水般炸开。

二大爷蹲在墙角吧嗒旱烟,烟锅头的火星明明灭灭;三大爷的眼镜滑到鼻尖,他推了推镜框正要开口,却被老王家媳妇的啜泣声打断。

孩子们挤在大人腿间,最小的妞儿攥着半块硬窝头,眼巴巴望着大人们,院里弥漫着焦虑与无奈交织的气息。

“行了行了!”一大爷的拐杖重重杵在青石板上,惊飞了树梢的夜枭,“益民你有没有好的办法?”

周益民原本盯着自己沾满机油的工装鞋,冷不丁被点到名,猛地抬头。

四十多道目光像探照灯般射来,马灯的光晕里,他看见老王家媳妇泛红的眼眶,看见二大爷指间颤抖的烟卷,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精*武¨晓\说¨罔_ ~更^芯·罪.哙?

夜风卷着槐花掠过耳畔,他强迫自己深呼吸,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疤里。

时间在蝉鸣中凝滞。五分钟过去,周益民突然挺直腰板,工装布料摩擦发出沙沙声响:“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咱们集资,派人去黑市买粮食。给困难户分一部分,剩下的按出钱比例领。”

死寂瞬间笼罩全场。三大爷的算盘珠子突然哗啦作响,二大爷的烟袋锅悬在半空忘了磕灰。

老王家媳妇踉跄着上前半步,却又怕惊扰什么似的僵在原地

。不知谁家的收音机突然飘出样板戏的唱腔,很快被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淹没。

“我看行!”一大爷率先打破沉默,拐杖再次重重落下,“总比干等着强!”

话音未落,周益民已经摸出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十张十元大钞在马灯下泛着崭新的光泽:“我出一百。”

这举动像投入油锅的水滴。

一大爷从蓝布腰带里掏出卷着的纸币:“我五十!”

二大爷、三大爷对视一眼,同时摸出皱巴巴的票子。

硬币碰撞声、数钱的念叨声、孩子们压抑的惊叹声混在一起,马灯下,四百二十块钱渐渐堆成小山,纸币边缘的毛主席头像在光影中忽明忽暗。

一大爷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他眯着眼拨弄算盘:“今天晚上,全院的劳动力都要去帮忙?”

周益民望着月光下众人紧绷却又燃起希望的脸,重重点头。

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艰难的自救鼓掌。

散会的脚步声惊起了墙角的蟋蟀,月光将众人拉长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随着摇晃的马灯忽明忽暗。

一大爷小心翼翼地将集资的钞票塞进贴身口袋,布料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都回去眯一会儿,丑时三刻在院门口集合。”

周益民踩着自己歪斜的影子往家走,工装裤口袋里的扳手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路过老王家窗下时,屋内传来孩子压抑的咳嗽声,他下意识放缓脚步,抬头望见窗纸上晃动的人影——老王家

媳妇正就着煤油灯补衣裳,针线穿梭间,墙上的影子单薄得像片随时会飘落的枯叶。

回到屋子,周益民将铁饭盒往桌上重重一放,里面还剩着半碗没吃完的卤肉面。

窗外的月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玻璃钻进来,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银。

隔壁传来大鹏收拾背包的响动,帆布摩擦声混着压低的咒骂:“这破水壶又漏水。”

周益民躺倒在床上,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白~马*书-院′ `首~发\

他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耳边却不断回响着会上老王家媳妇说

“孩子已经三天没见着细粮”时颤抖的嗓音。

夜渐渐深了,整个四合院陷入沉睡。

唯有一大爷的屋子还亮着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透过窗棂,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尾巴。

他戴着老花镜反复清点钞票,手指摩挲着纸币边缘,嘴里念念有词:“四百二十块,得换够三百斤玉米面才行...”

丑时的梆子声遥遥传来,周益民猛地从浅眠中惊醒。

他摸黑穿上鞋子,出门时正撞见同样推门而出的二大爷。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到了疲惫与忐忑。

月光下,四合院的大门缓缓打开,吱呀声惊起了屋檐下的夜枭,也唤醒了这场与饥饿的无声较量。

丑时三刻,梆子声在空荡的街巷间回荡。

四合院的木门悄然打开,周益民、一大爷带着六个年轻人鱼贯而出,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

一大爷怀里的布包裹着四百二十块钱,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那是全院人的希望。

一行人贴着墙根疾行,避开巡逻的红袖章。

转过第七个胡同口,空气里渐渐飘来一股混杂着粮食、汗味与劣质烟草的气息。

前方破旧的砖墙上,有人用红漆画着半朵褪色的牡丹——这是黑市的暗号。

“到了。”周益民压低声音。

众人抬头,只见两扇斑驳的铁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手里攥着粗木棒。

“干嘛的?“其中一人目光如鹰,上下打量着众人。

“听说这里能买点东西。”一大爷上前一步,声音沉稳。

“进门一人一毛。”汉子伸出手掌,然后还补充道:“买东西抽一毛,卖东西抽两毛。”

一大爷从布包里摸出几张毛票递过去,众人依次交钱,阿毛紧张得差点把钱掉在地上。

黑市中灯火昏暗,煤油灯在头顶摇晃,照亮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有人蹲在地上卖带着泥土的野菜,叶片上还沾着晨露,角落里的老者偷偷摆着几只陶罐,里面装着不知从哪弄来的蜂蜜。

更远处的摊位上,几块颜色发暗的腊肉用绳子挂着,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油光。

穿补丁衣服的妇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小袋盐巴,与买家讨价还价,有人推着小车,车上堆满颜色不一的粗粮,玉米面、高粱米混在一起。

几个男人警惕地围在烟酒摊旁,摊位上摆着拆开包装的香烟和装在塑料瓶里的散装白酒。

周益民带着众人在人群中穿行,眼睛快速扫视着摊位。

这里的一切对六个年轻人来说都充满了新奇与恐惧,他们紧紧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一大爷攥着布包的手心里全是汗,低声对周益民说:“可得把粮食买足了。”

在一处挂着破布帘的摊位前,周益民停下脚步。

摊主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摊位下方,几个铁皮罐子装着发黑的豆饼,旁边则是几捆蔫头耷脑的青菜。

“玉米面怎么卖?“周益民问。

“三毛五一斤,不二价。”摊主头也不抬。

讨价还价声在暗巷里此起彼伏,每一分钱都关乎着四合院几十口人的生计。

周益民知道,今夜的每一次交易,都要慎之又慎。

煤油灯在头顶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投在满是泥垢的砖墙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模样。

一大爷攥着布包的手指关节发白,在嘈杂的讨价还价声中扯住周益民的工装袖口:“益民,你带几个人去购买粮食,只要购买粗粮就可以!”

他压低声音,浑浊的眼睛里透着焦急:“精粮太贵,能换些玉米面、高粱米就好。”

周益民望着摊位上发黑的豆饼、蒙着灰的麸皮,喉咙发紧

。确实如一大爷所说,这年头谁家不是拿白米白面去换更扛饿的粗粮?

他转头扫视六个年轻人,阿毛正盯着不远处挂着的腊肉咽口水,小顺子则攥着麻绳紧张地搓动手指。

“分四队!”周益民小声说道,在喧闹中格外清晰:“我、一大爷、二大爷、三大爷各带一队!”

他伸手点了点,将年轻人两两分开,“遇到合适的摊位就买,别扎堆!”

二大爷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毛

票:“我带阿毛和小顺子,去东边看看。”

三大爷吧嗒着旱烟,烟锅头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西边归我,那边看着粮多些。”

一大爷将布包解开,把钞票分成四份,每一份都仔细用旧报纸包好:“省着花,能多换一斤是一斤。”

他把其中一包塞进周益民手里时,苍老的手掌在颤抖:“咱们得赶在天亮前回去。”

周益民带着两个年轻人扎进人群,耳边炸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高粱米!新打的高粱米!”左侧摊位上,摊主掀开蒙着的破棉被,露出小山似的粗粮堆,混着谷糠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粗糙的颗粒硌得掌心生疼,余光瞥见二大爷那队正在和卖玉米面的讨价还价,二大爷的算盘珠子拨得飞快,在昏暗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突然,远处传来玻璃瓶碎裂的声音,人群骚动起来。

周益民心头一紧,攥紧腰间别着的扳手——黑市交易本就如履薄冰,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让这来之不易的希望破灭。

周益民攥着用油纸包好的钱袋,在拥挤的人潮中拨开一条通路。

煤油灯的光晕在头顶晃荡,将摊位上的粗粮染上昏黄的色泽,空气中弥漫着谷糠、汗味与潮湿泥土的混合气息。

他带着两个年轻人停在一处用破草席铺就的摊位前,摊主是个斜眼的中年男人,正用豁口的搪瓷碗拨拉着堆成小山的玉米面。

“这面怎么卖?”周益民蹲下身,手指插进颗粒粗糙的面堆里,触感干涩得像砂纸。

斜眼男人翻了翻唯一能正常视物的眼睛,声音嘶哑如破锣:“三毛五,不还价。”

“太贵了!”跟在身后的小伙子阿强忍不住插嘴,“前天我听说才三毛钱!”

男人冷笑一声,抓起把玉米面狠狠摔回草席,扬起的粉尘让周益民眯起了眼:“嫌贵?去别处看看——这年头能有粗粮吃就不错了。”

周益民按住阿强的胳膊,从钱袋里捻出张伍元钞推过去:“称十斤。”

他知道此刻讨价还价只是浪费时间,暗巷深处隐约传来的争吵声让他愈发警惕。

男人接过钱,用黑黢黢的手指蘸着唾沫数了两遍,才不情不愿地抄起破磅秤。

秤砣在麻绳上晃悠时,周益民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淤青——显然是被巡逻队打过。

“下一家!”周益民拎起沉甸甸的面袋,朝同伴使了个眼色。

远处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夹杂着男人的叫骂声。

周益民心头一紧,接过米袋时触到老太太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硬痂。

“快走!”他低吼一声,拽着同伴钻进更暗的岔路。

身后的喧嚣声越来越近,煤油灯的光在地上拖出晃动的人影,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当他们在约定的老槐树下汇合时,三大爷队伍正扛着两袋麸皮匆匆赶来。

一大爷的布包已经空了,他喘着粗气,额角的汗珠滴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凑齐了...一共买了二百三十斤...”

月光透过槐树叶洒下来,照亮了堆在地上的粮袋——发黄的玉米面、发黑的高粱米、混着草屑的麸皮,每一粒都沾着黑市特有的尘土与焦虑。

周益民数了数粮袋的数量,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梆子声——已是寅时三刻。

他摸了摸腰间的扳手,金属的凉意透过工装传来:“赶紧分装,天亮前必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