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
太子苍白的指尖紧紧攥着绣金帕子，血迹在明黄丝线绣就的云纹上晕开，如同未干的泪痕。
他倚着身边常随的手臂，虚弱地跌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扫过屋内众人，声音沙哑如破锣：“你们说的法子，皆是谋反大罪。我身为太子，怎可做此不忠不孝之事？”
他是父皇的第一个儿子。
从小就在父皇膝边长大，写字，骑射都是父皇亲手教的。
甚至为此，其他的皇子们都非常嫉妒他。
十二岁他就因为天赋出众被册立为太子，至今已经整整十年。
不管是君臣，还是父子，他都觉得，自己不该对龙椅上面的那位有任何谋逆的心思。
这本就是一种逾矩。
沈清玥望着太子凹陷的眼窝和青灰的唇色，心中泛起不安。
她注意到太子每说几句话便剧烈咳嗽，连呼吸都带着刺耳的哮鸣。
江时景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上前一步劝道：＂殿下，如今圣上囚禁太上皇，迫害忠良，此等行径已是违背天道。我们不是谋反，而是清君侧！＂
刑天也急得在屋内踱步，腰间玉佩撞出清脆声响：“皇兄！您看看自己的身子，再看看这满朝文武！二皇子的党羽还未除尽，若是圣上一意孤行，大梁江山就要毁于一旦！”
太子却缓缓摇头，额角沁出冷汗：“够了……咳咳……君臣有别，父子伦常……岂能因一时困境就、就……”
他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上绽开一朵朵红梅。
“殿下，该用药了。”门外的丫鬟闻声，赶紧进来送药。
五年前，太子偶然间生了一场重病，此后久病不愈，身子越来越差，也正因为如此，他府上不管有多么重要的事情，到了时间，丫鬟都会准时将药送过来，不能耽误一刻。
常随将 药碗端到太子面前。
棕褐色的药汤泛着一股苦涩的味道，太子微微皱了皱眉，就在他即将要喝下去的时候，突然一旁沈青玥开口喝止道：“殿下，且慢！”
她少有这样失礼的时候，所以太子也愣住了，下意识的就听了她的话，止住了动作，由着沈青玥将药碗端了过去。
药碗端到眼前，沈青玥闻了闻，面色一时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但她没有着急说话，而是又用指尖点了一点，放到舌上尝了尝，随即，她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殿下，可否让我看看您平日服用的药方？”
一旁刑天补充：“皇兄，沈娘子懂医，你就叫她看看吧。”
太子有些诧异，虚弱地挥了挥手：“不过是些温补的方子，太医们换了又换，皆是无用的……”话虽如此，他还是示意太监从随身药箱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纸。
沈清玥展开药方，目光如炬地扫过上面的字迹。
当归、川芎、黄芪．表面上看皆是补血益气的良药，可当她看到最后一味三棱时，瞳孔骤然收缩。
这味药虽有破血行气之效，但与方中的其他药材配伍，长期服用便会慢慢损耗气血！
怪不得太子明明壮年，明明把脉看不出任何症状，却常年重病。
“这药方是谁开的？”沈清玥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太子一愣，虚弱道：“自然是太医院．怎么了？”
“殿下糊涂。”沈清玥心急之下竟忘了尊卑，“这根本不是治病的药方，而是杀人的毒药！当归与三棱相配，看似补血实则耗血……”她指着药方的手微微颤抖，“这样的方子再继续吃上两年，到时候就真的是药石无医了……”
屋内一片死寂。
刑天不敢置信地抢过药方，反复查看后脸色剧变：“这这怎么可能？太医院是父皇亲自掌管的……”
太子如遭雷击，怔怔地望着药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父皇怎么会……”太子喃喃自语，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我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沈清玥看着太子崩溃的样子，心中涌起无限同情。
加之她刚刚生了孩子，此刻内心更泛起一种慈悲的心思。
她轻声道：“殿下，您仔细想想，自从您开始参与朝政，病情是否愈发严重？”
太子痛苦地闭上眼睛，往事如利刃般刺痛心脏。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父皇亲自为他戴上玉佩，说“我儿将来必是明君”；想起每次生病时，父皇都会来探望，温柔地抚摸他的头；更想起韩建业将军出事前，曾悄悄提醒他要小心……
“原来……从始至终……”太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染红了胸前的龙纹，“我不过是他稳固皇位的棋子……一旦有了威胁，就要被弃如敝履……”
刑天红着眼眶冲过去扶住兄长：“皇兄！您别想太多！我们一定能想出办法……”
“办法？”太子惨然一笑，“皇权一直掌握在父皇的手中，我
们还有什么办法？我这条命，怕是早就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殿下，您放心，我会想办法治好您的病的。”
沈青玥看不得这样父子相残的场面，忙开口说道。
太子却是凄惶的摇了摇头，说道：“身子无妨，再怎么样也是好不了的了。”
说完，他又想到之前几人提到的计划。
想着，他突然抓住沈清玥的手腕，眼中燃起从未有过的决然，“沈姑娘，若你所言属实，还请助我一臂之力。我这条命……总要为这江山社稷，为皇爷爷和韩将军，做些什么……”
刑天和江时景站在沈青玥身后，众人眼中皆是有一种决然的态度。
既然眼前没有路，那么就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出一条路来。
窗外，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太子惨白的手握在沈青玥的腕子上，青筋毕露。
几人相对无言，但内心已经波折万千。
有一些事，不用说，也是一定要做的。
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正如这波谲云诡的朝局，即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也必须往前走了，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