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是你的风衣吗
顾承泽没有立刻说话，目光还停留在苏瑾谙身上，但没多久，他缓缓移开视线，淡淡地“嗯”了一声。
林清浅这才松了口气。
可就在她准备拿酒杯转移话题的时候，顾承泽突然开口了：
“苏瑾谙同学穿的，不是你的风衣吗？”
林清浅愣了一秒，迅速笑起来：
“哪件？”
“那件米色的？”
林清浅捏紧了杯子柄，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撒谎：
“对啊，是我不穿了，送她的，她当时不是还在咱们公司兼职嘛，我就觉得她挺辛苦的！”
顾承泽点点头，没有再问。
但他手边的酒杯，却一直没拿起来。
他的脑海里，莫名其妙浮现出一幅画面—银杏树下，落叶飞舞，她披着这件风衣朝他跑来。
然后下一秒，林清浅说。
“我替你挡风！”
画面像是裂开的玻璃，被谁狠狠按下了一指，碎了一地。
可他不知道碎片拼起来之后，是真相还是幻觉。
苏瑾谙坐在远处，低头轻抿着杯中水，没有看他们一眼。
但她知道，顾承泽的视线，落了她身上，不止一次。
顾承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盯着那件风衣。
他甚至说不上来到底是风衣的款式让他熟悉，还是穿着那件风衣的那个人—苏瑾谙，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什么。
总之，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之后，又下意识地扫过去了几次。
林清浅很快就察觉到了。
她指甲紧紧掐进了掌心的肉里，表面上却还是维持着得体微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头和旁边的校友们寒暄着。
“你知道吗，承泽当年在学生会的时候特别认真，经常加班写策划，连饭都顾不上吃！”
“后来我们实习的时候他也特别照顾我，我那时候在林氏药业实习，压力大得不得了，承泽一有空就给我送饭！”
“那会儿，他每天给我泡红枣枸杞茶，说我太瘦了……”
她说得自然，毫无破绽，仿佛她和顾承泽从大学时期就已经是一对浓情密意的恋人。
顾承泽没有接话，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仿佛在听一件跟自己无关的故事。
他的目光飘忽不定，又一次在不经意间落到了苏瑾谙那边。
她安静地坐着，偶尔和旁边的老同学低声交谈。
举止淡然，气质沉静，没有一丝强迫自己在人群中出风头的样子。
但越是这样，她反而越显眼。
她和这个场子里的人，不是一个气场。
林清浅注意到他看了太多次，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口。
“承泽，你还在惦记她吗？”
“我没有！”
他下意识回答。
“那你为什么一直看她？”
“我只是……有点奇怪，她的衣服，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林清浅笑了，笑容不动声色。
“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怎么总是老觉得熟悉。
你看见路边一棵树都能说‘好像梦见过’，你该去医院复查一下了！”
她轻轻握住他手腕。
“我们过会早点回去吧，你不太舒服，别硬撑！”
顾承泽没说话。
台上的主持人开始介绍出席嘉宾，一些老教授也被请上了台发言，说起这些年的变化和学生们的成就。
“有请我们明翰大学杰出校友代表—珠宝设计师苏瑾谙女士，分享几句话！”
灯光落下，聚光灯追随。
苏瑾谙站起身，礼貌地点头，踩着高跟鞋走上了讲台。
她举止得体，每一步都稳稳的，没有一丝不安。
“各位老师、校友，晚上好！”
“我是苏瑾谙，2008级设计系！”
“很荣幸今天能回来这里，看见那么多熟悉的面孔！”
“我还记得，当年在d楼地下室画图画到凌晨的日子，记得某位老师说我画的线条像鸡爪……也记得，每次比赛失败之后，有人在我后排塞糖！”
全场轻笑。
“这些年我在做设计的同时，也在尽力保留那份初心。
无论未来还有多久，我都希望我的作品能代表我留在这个世界！”
“哪怕我不在了，哪怕名字被人忘记！”
她轻轻顿了顿，目光扫了一眼人群。
就在那一瞬间，和顾承泽撞上了。
对视的那两秒，他莫名一阵眩晕。
她垂下眼帘，继续微笑。
“谢谢大家！”
掌声雷动。
她鞠了一个标准的躬，走下讲台，刚好从顾承泽面前经过。
她没有停，也没有看他，只是安安静静地走回座位。
但她走过时，一股熟悉的香味钻入鼻腔，是银杏叶的清苦香气。
顾承泽忽然整个人怔住了。
“这味道……”
他低声呢喃。
林清浅立刻警觉。
“什么味道？”
顾承泽摇头。
“没什么！”
但他心里却隐隐有个声音在叫嚣：你闻过，你喜欢过。
你曾把一整棵银杏树种进她的工作室外，只为她一推门就能闻见。
这时候，有校友起哄：
“顾总，要不你也上去说两句？你可是我们校友圈里最有面儿的啦！”
顾承泽本想拒绝，林清浅却先替他答应了。
“他说好会讲几句的！”
他被人推着上了台。
站在灯光下，他握着话筒，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目光游移了一圈，落到苏瑾谙身上。
“大家好，我是顾承泽！”
“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
“只是，看到今天来了这么多老朋友，感觉很奇妙！”
“有些人，以为忘了，其实没忘！”
他声音不大，但场子里很安静，几乎每个人都听见了。
台下，苏瑾谙指尖轻轻收紧。
贺晓在她耳边压低声音。
“他刚才那句话，你听见没？”
“他是说你！”
“他还在记得点什么！”
苏瑾谙没有回应，只默默地望着台上的人。
顾承泽没再多说什么，匆匆说了两句就下了台。
他回到座位，脸色有些发白。
林清浅立刻凑过来给他倒水。
“你怎么了？”
“没事！”
“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现在就回去？”
他点头。
“走吧！”
他们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顾承泽忽然回头，看了苏瑾谙最后一眼。
她没看他，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水杯。
但她的手—一直紧紧地捏着杯身，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