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忘你一生
那个姑娘又问：“有的人说，珠宝是最冷的物件，您怎么看？”
苏瑾谙这次笑了笑：“你以为人比珠宝热？不是的。
人心才冷！”
“珠宝怎么都不变，人心一天天换！”
“你戴着它十年，它就跟着你十年！”
“人呢？”
“看你一眼，就可能忘你一生！”
她说完这话，没再继续。
那姑娘愣了一下，像是听懂了，又像没听懂。
等人都走了，贺晓进来，说：“你刚才那话太伤人了！”
“那姑娘也没错，她只是尊敬你，想听你说点经验！”
“你这么一怼，她要回去哭了！”
苏瑾谙坐在椅子上，把一个戒指模慢慢从图纸上抠下来，动作一点不快，语气平静：“我不是怼她！”
“我就是实话实说！”
“珠宝从来没骗过人！”
“骗你的，都是人！”
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贺晓看了她一眼，眼神沉了沉。
其实她知道苏瑾谙最近情绪不是很稳。
不是歇斯底里那种情绪，而是那种彻底看透之后的冷。
她变得沉静，克制，几乎不再提顾承泽，也不再关注他最近做了什么。
哪怕有人提起“顾氏出了新设计”和“顾承泽亲自参与了策划”，她都只像听见路人八卦，反应不大。
贺晓不是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顾承泽这段时间一直安静，他没有再试图靠近，也没有再出现，但他也没有离开。
他在背后做的那些事，苏瑾谙其实都知道。
那份授权书之后，他又默默联系了几家平台，把“归处”系列中之前被压下去的设计稿一点点挖了出来，归还给她；他还找人匿名捐助了她所在康复中心的医学研究项目，并在她的工作室旁边租下了一整层办公室，只做非公开的设计档案备份和归档。
他在尽自己所能，把所有她失去的、被压着的、遗忘的，统统一点点还给她。
可她就是不接受。
不是因为她还恨。
是因为她不敢。
这一份“记得”，来得太晚，压得太重。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接着了。
她能做的，就只是活着。
一天一天地活着，把那些残存的设计画完，把那些本来准备送给他的东西，一个个封起来，锁进柜子，再也不拿出来。
顾承泽那边最近公司变动不小。
他从董事会主动退了下来，名义上是“休养”和“私人计划需要时间”，但实际上他只是把手里所有的事都放下了。
他不再开会，不再出差，不再参加任何公开场合。
他现在每一天的生活，就是坐在办公室的小会议室里，看图，看档案，看他以前画过的草图、签过的合同、走过的流程。
然后一个人待到晚上，再回那间他早就一个人住的公寓。
林清浅没再出现在他生活里。
两个人的订婚也没有正式解约，但他从没再提。
林家那边也默认了现状，没人再敢多说什么。
他心思早就不在那了。
他现在唯一在乎的，是那个远远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却一直活在他心里的人。
那天他路过一家珠宝展厅，展柜里放着一套全新的设计。
是十三件套，主题是“光的起点”。
每一件的设计都很简单，却隐隐透着熟悉的线条感。
他走进去，问：“这个系列是谁设计的？”
前台说：“我们不公布设计师名字，只说是来自匿名捐赠！”
他顿了一下，低头看着展柜里的第七件—一枚戒指，内圈刻着一行小字。
【愿你不再为我回头，也不再为我心痛！】
他站在那里，好久没动。
最后他说了一句：“我不买！”
“我只是来看一眼！”
前台没追问。
他转身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这是苏瑾谙的东西。
哪怕她不署名，他也认得出来。
那种熟悉，是骨头里带的。
她不是不再爱。
她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在说告别。
告别得不留余地，也不求回头。
就像她这辈子做的一切—不说，不争，不吵。
但留下来的东西，一样都不少。
全都刻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像是藏在血里的刺，一动就疼。
工作室那天来了个老客户。
他说想请苏瑾谙做一套定制，主题自拟，设计风格也不要求，只希望是她亲手画的。
苏瑾谙看着对方递过来的合作意向书，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现在可能手速慢一点，您不介意吧？”
那人笑了笑：“我不介意！”
“我只想让我的纪念日，留点你做过的东西！”
“这样以后我老婆问我这戒指哪来的，我就能说，是苏瑾谙做的！”
她听完，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好！”
“那我接了！”
她不是不愿意再动笔。
她只是怕自己这双手，画出来的东西会让自己哭。
可那天回到屋里，她坐在桌前，看着那张空白的图纸，好久没落笔。
贺晓看着她，没催。
最后她说：“我现在画的每一个东西，都是留给自己的！”
“别人戴不戴，跟我没关系！”
“你也别劝我和谁和好！”
“我现在只跟我自己过日子！”
“别人要爱我，就自己来！”
“我不会再走过去了！”
“我已经走得够远了！”
“以后，再也不回头！”
这段时间，苏瑾谙的名字，悄悄成了一种行业内的风向标。
她从不登台，也不接代言，更不去参加任何业内的评奖、推广、曝光类活动。
但只要她画的图一出来，无论放在哪个平台，哪怕没有署名，只写一个“s”，业内的人就知道那是谁。
她的图纸，线条干净，构图极致克制，色彩和石材的搭配甚至常常打破传统工艺师的习惯操作，但最终做出来的成品，从没有一件是“不行”的。
有人说她疯了，也有人说她纯粹，更多的是说她拧巴—一个明明可以靠才华吃尽天下红利的人，偏偏搞得像个市井匠人，藏头露尾，沉默不语，哪怕被曝光出来是“归处”系列真正的源头创作者，她也一概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