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 作品

第174章 但她不在意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但她不在意

贺晓咬着牙没说话,坐在她床边盯了她一晚上,看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实在不忍心,起身从厨房倒了杯温水回来。

“你是打算不睡了吗?”

苏瑾谙靠在枕头上,眼神有点飘:“睡不着!”

“我头里像有人拿锯子在拉!”

她说得很平静,就像说今天阳光很好一样。

贺晓看着她,眼圈有些红。

“你去工作室吧!”

苏瑾谙忽然说:“你坐我这儿也帮不了什么,我明天还想改图稿,你别陪我熬!”

贺晓犹豫了几秒,还是起身走了出去,临关门前又看了一眼。

苏瑾谙窝在床里,窗帘没拉,月光从窗外落进来照在她脸上,像一层薄霜,淡得像要被风吹散。

门轻轻关上,房间又归于安静。

她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还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桌边那一叠没画完的图稿还在,她披了件外套走过去,手扶着桌边慢慢坐下。

她的动作很轻,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计算过力气的分配,一点不浪费。

她打开最上面一张,是个耳钉的半成稿,线条断在耳垂的位置。

她拿起笔继续往下画,画到一半,忽然停了。

她看着那一笔,没落下去。

她发现自己控制不好手。

笔尖一点点颤着,握不稳。

她把笔放下,闭了闭眼,再睁开,慢慢站起身走到窗口。

风吹得她脸有点疼,但她不在意。

她低头看了一眼窗外,楼下黑着,街灯照在空地上,像一块孤零零的台面。

她不知道顾承泽走没走。

但她不想再问。

她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

她怕知道了,又会开始期待,而她现在最不能做的事就是期待。

她靠着窗台站了很久,直到腿开始发麻,才慢慢回床上躺下。

她闭着眼,心里没想什么,也没在回忆,只是单纯地让自己放空。

她已经学会了不去主动碰那些痛的地方,就像身体上的伤口不能去揭,心理上的也一样。

她太清楚自己有多脆弱了。

只要一松口,就会崩溃。

第二天她没去工作室。

不是不想,是出不了门。

早上她醒得晚,贺晓一推门进来就知道不对劲。

她坐在床上,头发散着,脸色苍白得不正常,嘴唇也干裂了,手背上一道青紫的血管凸着,看着吓人。

贺晓冲过去:“你又没睡?”

苏瑾谙摇头:“没睡!”

“脑子疼得厉害!”

她声音发哑:“就像有人拿电钻在我耳朵后面钻!”

贺晓拽着她要去医院,她挣了一下:“我不去!”

“没用!”

“去了也就是打一针,撑几小时,回来看图纸还是得继续疼!”

“我能忍!”

“你别急!”

贺晓看着她:“你不是靠忍就能把病忍没的!”

“你现在这身体—”

苏瑾谙没等她说完,就笑了一下:“我知道!”

“可我总得画完那几张图!”

“我承诺了那个孩子,下周交设计!”

“她说她男朋友求婚失败了三次,她想用我设计的胸针挽回一次!”

“我不想让她失望!”

贺晓哽住了。

她知道苏瑾谙是认真的。

只要有人认真对她提了个请求,她就不会轻易推掉。

她太拿“承诺”当回事了。

那天下午,贺晓一个人去了工作室。

她没打算让苏瑾谙知道,但她不放心那堆资料堆着,怕有人动。

她刚进门,就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快递盒。

她看了一眼寄件人,心口顿时一紧。

顾承泽。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把盒子拿进去。

她没拆。

她只是坐在工位边上,盯着那个盒子看了好久。

她知道自己不能擅自决定要不要把这个给苏瑾谙看。

她更清楚,这盒子里无论是什么,都不是现在的苏瑾谙该碰的。

她撑不了。

她现在这个状态,只要一点情绪刺激,可能就得送急诊。

贺晓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把盒子塞进了柜子底层,锁上了。

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如果苏瑾谙哪天问起来,她再拿出来。

如果她不问,那就烂在那。

晚上苏瑾谙状态稍微好了一点,能吃点东西,贺晓煮了粥端过来,她坐在床边吃了几口,忽然抬头说:“我明天想出门!”

贺晓一愣:“你才刚缓过来!”

“医生说你这两天必须休息!”

“你要是不想住院,那你就得躺着!”

苏瑾谙看着她,眼神很淡:“我怕我再不出门,就出不去了!”

“我感觉我这副身子随时可能垮!”

“我不是闹!”

“我只是想走走!”

贺晓咬牙:“你去哪儿?”

“去你那工作室?”

“你就为那几张图?”

苏瑾谙摇头:“不是!”

“我想去你家楼下那家馄饨店!”

“上次你说那家味道好,我一直想吃!”

贺晓一下没反应过来,眼圈却红了。

“那我扶你下楼!”

她没再说什么。

当晚十点多,苏瑾谙坐在街边小店外的塑料凳上,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她没吃几口,只是慢慢吹着热气,一口一口咬着。

贺晓坐她对面,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颗不定时炸弹。

“你别撑了!”她说:“你要是难受,你就说!”

苏瑾谙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

“我其实早就撑不住了!”

“我现在靠的不是身体,是倔!”

“但我怕我哪天真的连这点倔都没了!”

“我就变成一团废纸!”

“所以我今天必须出来!”

“必须吃这个!”

“得有个念想!”

“哪怕是这碗馄饨!”

“哪怕明天醒来我还得头疼!”

“我今晚也得知道我吃过了,活过了!”

贺晓眼眶发烫,低下头使劲把眼泪憋回去。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人太狠了。

狠到连活着都要靠计算。

连馄饨都得算着时间来吃。

那天回家后,苏瑾谙一夜没咳。

第二天清晨,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画桌前坐下。

她要把那个女孩的稿画完。

她说她承诺过。

她不想违背。

她知道她自己没多少时间了。

但她也不想留下烂尾。

她从来就不是个肯留遗憾的人。

哪怕她自己已经快站不住,她也要把那一笔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