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你看不到我
“我知道!”贺晓蹲下来,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你难过!”
“他每天跟林清浅生活在一起,他吃她做的饭,看她安排的日程,甚至跟她一起出席活动,我连看他一眼都得翻过五个城!”
“她是不是赢了?”
“没有!”贺晓坚定地说。
“你还没死!”
“可他不认我了!”
“他认疼!”
苏瑾谙一瞬间像泄了气。
她靠在椅背上,轻轻说。
“那我再画一天!”
“画他看不到的树!”
“画我站在树下,看着他,看着他转身,看着他走!”
“哪怕他不认我,我也在他身后!”
贺晓喉咙发涩,手不自觉地握紧。
而在那个晚上,顾承泽梦见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不吵,不急,就站在他梦的尽头,轻轻地唤他名字。
“顾承泽!”
“你是不是又忘了我了?”
他在梦里转头,想找那声音的方向,可风太大,叶子刮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你要是忘了,我就不走了!”
“你忘一次,我就站一天!”
“你忘十次,我就站十年!”
“你忘一辈子,我就陪你一辈子!”
他听见自己在梦里哭了。
一滴,两滴,砸在掌心的叶子上。
他醒过来时,手里空无一物。
但他低头看,发现自己手掌蜷得极紧,像是捏着什么不敢放。
林清浅坐在床边,一夜未睡。
“你梦见她了?”
他没有回答。
她冷笑一声,拿起那瓶新的记忆压制药递过去。
“吃了!”
他接过,吞下。
她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可她没看见他指尖下,悄悄用指甲在掌心划出的字。
一个“谙”字。
歪歪斜斜,却渗了血。
林清浅发现他掌心的血,是第二天早上。
顾承泽睡得很浅,她轻轻动了一下他手腕,他整个人像触电一样从床上弹起来,眼睛睁开时满是惊惧,汗湿了整片背脊。
“你做噩梦了?”她轻声问,坐在床边,递上一张纸巾。
他没接,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掌心是破的,裂了一道口子,还在渗血。
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弄的。
也不记得他为什么握得那么紧。
“你最近精神状态不稳定了!”林清浅起身去拿药。
“晚上梦话太多了!”
他看着她,眼神里有点迷茫。
“我说什么了?”
“你在喊一个名字!”
“谁?”
林清浅把药递到他手边,声音不重不轻。
“你在喊‘瑾谙’!”
他手指轻轻抖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
“你是不是还在幻想那场子虚乌有的爱情?”
林清浅笑着,眼里却带着锋。
“顾承泽,我不是跟你说过,她是你术前留下的幻影,是你压力太大产生的自我催眠!”
“她不是真的!”
“她不是你过去的恋人,不是你未来的谁,她只是你神经系统崩溃前最后的错觉!”
他低头喝了药,没有回嘴,也没解释。
林清浅拿起他换洗的衣服,走出去时,门刚合上,顾承泽就伸手,把床头抽屉拉开。
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张纸。
那张素描纸他看了无数遍,纸张边缘已经起毛,折痕处有点卷,他看着那一行字看了整整一晚。
【如果你忘了我,那我就重新认识你!】
他把指尖摁在那行字上,轻轻地摩挲。
这一刻,他想哭。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想哭。
他不知道那是谁写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行字能让他心跳突然间乱了节奏。
他只是觉得,好像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在用尽最后的力气等他张口说一句“我记得你”。
可他开不了口。
他喊不出名字。
他甚至记不得那个叶子的形状,可他手指已经开始会画它了。
每当他握笔,手就会自然画出那种曲线。
他说不出话,也没力气去反驳谁,可他的梦里,她从没消失过。
每一夜。
都在。
苏瑾谙也开始梦见他。
梦里他穿得很整齐,站在远处一张会议桌后,背挺得笔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在门外喊他。
“顾承泽!”
他没回头。
她再喊一声。
他只是低头,拿起笔签了什么合同。
她走进去,拍他肩膀。
他抬头,眼睛平静,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请问你是?”
她在梦里哭了。
醒来时枕头全湿了。
“晓晓!”
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贺晓坐在她床边,握住她手。
“怎么了?”
“我梦见他完全不认识我了!”
“他只是忘记了,不是不认识!”
“不一样!”苏瑾谙笑着,眼角还有泪。
“以前他忘了,但他看着我会心痛,会流泪,会本能靠近!”
“可现在,他眼神里一点涟漪都没有了!”
贺晓没说话,只是轻轻抱了抱她。
苏瑾谙靠在她肩上,轻声问。
“你说我是不是该放手了?”
“你要是真的想放,现在就放!”
“可我不甘心!”
“那就撑着!”
“可我撑不久了!”
贺晓抱着她。
“你不是为了你撑,是为了他!”
“他现在是被人关在另一个剧本里的人。
他醒来时看到的是布景,是台词,是人为编排的剧情!”
“你不去敲醒他,他永远醒不过来!”
“他不醒也没关系!”苏瑾谙闭上眼。
“我就坐在观众席,等他有一天不小心抬头,看见我!”
“那你还继续画吗?”
“画!”
“今天想画什么?”
苏瑾谙睁开眼,嘴角有点发白。
“画一个背影,穿白衬衣,站在会议桌后,不看我!”
“下面写什么?”
她想了很久。
轻轻说:
【你看不见我没关系,我看你就够了!】
顾承泽那天梦见雨了。
梦里下着很大的雨,他打着伞在街口等人,等了很久。
后来他看到一个人,撑着伞,穿着棉布裙,从对面走来。
他一眼认出她来。
他冲她跑过去。
她站着不动,低头在翻什么,好像在等他。
他快跑到她跟前,雨水淋得他睫毛都在滴水。
“你是……”
他没能喊出名字。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温柔地笑了一下。
“你又忘了我!”
他醒来的时候,床单都湿透了。
他看着天花板,忽然低声说了句。
“我真的……忘了你了!”
苏瑾谙那天没画画。
她坐在病床边,整整一天什么都没吃。
贺晓急了。
“你不画画也不吃饭,你这是拿自己逼他?”
“我不是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