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画心给你
她昏过去前说了句。
“明天……画一颗心吧!”
“他说他心疼,就让他看看,我还在!”
贺晓抹了抹眼角的泪,拿起铅笔,在纸上轻轻画了一颗不太规整的心。
她不是画画的人,手拙,画得像个桃子。
可她还是写上了那行字。
【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会在你心里画下一百颗心,画到你再疼一次!】
第三次系统清除前十分钟,顾承泽的手突然剧烈发抖,控制室的护士冲进病房发现他靠在洗手间角落,额头抵着膝盖,脸色惨白,呼吸紊乱,口中不停地重复一个字。
“谙……谙……谙……”
“快通知林小姐!”
“他又发作了!”
林清浅冲进病房,看见他满身冷汗地靠在那,眼神空得像鬼。
她跪下来抱着他。
“承泽,别怕,是我!”
他睁开眼,看了她一眼。
声音哑得不像话。
“我是不是忘了……很重要的人?”
林清浅抱紧他,嗓子发紧。
“不是,她早死了!”
“我心好疼!”
“你只是没吃药!”
“她……是不是在等我?”
林清浅的眼泪落下来,一滴滴砸在他手背上。
“你醒醒好不好?”
“你别想她了!”
“她不是你的命!”
“她只是让你痛!”
他闭上眼,泪从眼角滑出来。
“我只记得她是我的命!”
林清浅靠在他怀里,低声哭了。
可她知道—再多的药,也压不住他心里那个早就刻进骨头的名字。
她赢了。
可她一直都知道,她只是赢了一个躯壳。
而那颗心。
从没在她这里。
凌晨三点,林清浅坐在床边,手里握着药瓶,一整夜没合眼。
床上,顾承泽又一次陷入梦魇。
他从睡梦中挣脱出来,额头上的冷汗一层一层往下淌,嘴里重复的仍旧是那个字。
“谙……谙……”
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呓语,又像是求救。
林清浅站在床边,看着他蜷在床单里,像一只被困住的野兽,喘着粗气,手指死死抓着床单,指节发白。
她眼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疲倦的恨意。
她轻声说。
“顾承泽,你到底还要梦见她多少次?”
他没有回答。
梦里,苏瑾谙站在银杏树下,穿着那件他看过无数次的白裙,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风吹得她头发飘起来,银杏叶一片片落下来,砸在她肩上,发梢上,也砸在他心里。
他一步步靠近,想拉住她。
可每当他要伸手的时候,风就把她吹散。
他睁眼的时候,床单已经被汗水浸透,手指下压着那张画过心形的纸。
那是前天林清浅让他练笔时,忽然出现的一张纸。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画的,可每次看到那张纸,他就心悸。
他把那张纸藏在枕头下面。
因为他怕林清浅看到。
他不懂为什么要怕,可他知道,这张纸不能让她看见。
林清浅早就注意到了。
她打开那张纸的时候,没有惊讶,只是低头看了很久,最后把它对折、再对折,最后丢进了壁炉里。
火一点点把纸烧掉,纸上的线条扭曲变形,她站在那里看着,直到最后一点火星也熄灭了。
“我已经清除了你梦里的残影八次!”
“你为什么还要梦见她?”
她转头问他。
他坐在床边,没说话。
“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她?”
“我不记得了!”他说。
“可你疼!”
他点头。
“我疼!”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因为你不是她!”
“那她是谁?”
他看着她,眼神没有焦点。
“她是我梦里一直站着的人!”
“她说她等我!”
“她说风往哪儿吹,她就在哪儿!”
林清浅眼神一点点暗下去。
“你知道你已经完全没有她的任何文字记忆了吗?你知道你的名字里连她那一笔一划都被抹掉了吗?”
“你是林家的女婿!”
“你是我丈夫!”
“你跟我有婚姻、有合同、有顾家的支持!”
“你要是继续这样,她在你梦里出现一次,我就送她躺下一个疗程!”
顾承泽眼睛动了一下。
“你对她……还没放手?”
林清浅咬着牙,声音发抖。
“你就算心疼她,可她已经死了!”
“她没有死!”
他缓缓地说。
“她还在等我!”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心还在疼!”
林清浅狠狠一巴掌甩过去。
啪的一声,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顾承泽坐着没动,脸颊红了一大片,但他没有看她。
他只是捂着心口,喘着气。
“你是不是以为你这幅样子很浪漫?”林清浅冷笑。
“你是不是以为你这样就能让她魂归梦里?”
“我不记得她了!”
“可我觉得我忘记了最重要的事!”
“她是个幻觉!”
“她不是!”
林清浅抬起手又想打,最后还是收了回来,站在他面前咬牙说:
“你要是再说她一次,我就把她拖出来,当着你面给她灌药!”
顾承泽抬头,眼神慢慢聚焦,低声说:
“你找不到她!”
“她不会被你抓到了!”
“她会死!”林清浅一字一句。
“她撑不了多久!”
“我知道!”
顾承泽声音低下去。
“但只要她活着一天,我就能梦见她!”
林清浅坐在沙发上,崩溃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出来。
“顾承泽,你有没有一点点为我想过?”
“我陪你走了那么多路,签了那么多合约,为你站在所有人面前扮演你的太太—你有没有哪怕一秒,是属于我的?”
他看着她,沉默良久。
最后一句话像刀一样割出来。
“没有!”
“我从没属于你!”
林清浅彻底安静了。
第二天一早,顾承泽被送进系统实验舱。
不是自愿,是强制。
在被固定装置绑住前,他还在说梦话。
“谙……”
“我不认得你了!”
“可你别走!”
工程人员记录下这段话,交给林清浅审核。
她一笔一划地划去那些词句,只留下表面数据。
“清理时间延长至四小时!”她说。
“彻底切断情绪通路!”
苏瑾谙这边也撑不住了。
她发烧、昏睡,胃出血,医生给她插了鼻饲管,强制进食。
她不再能坐起来画画,贺晓就帮她握着手,连她梦里都在念:
“顾承泽!”
“别忘了我!”
“就一天……”
“记我一天……”
“我还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