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 作品

第306章 你想去就去

第三百零六章 你想去就去

林清浅怔了下。

“你不是说你不记得她了吗?”

“我还是想知道!”

“知道又能怎样?”

“可能我不问,我就会后悔!”

林清浅闭了闭眼,像是在思考是否该撒谎,可最后她只是淡淡开口:“她叫苏瑾谙!”

顾承泽重复了一遍,声音低得像是喃喃自语。

“苏……瑾谙!”

名字像是穿过他所有屏障的钥匙,在某个深处敲了一下。

他的眼皮跳了两下,却没有更多反应。

林清浅看着他,忽然说:“她已经快不行了!”

顾承泽抬眼。

“医生说她撑不了多久,脑压波动太大,随时有出血风险。

她现在醒着的时间比睡着还少!”

顾承泽没问她怎么知道这些。

她可以知道任何事,只要她愿意。

“你是不是想再见她一次?”林清浅问。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杯水,像是能从水里看到答案。

“我不拦你!”林清浅语气平静:“你想去就去。

可你要想清楚,这不是救人!”

“是告别!”

病房里,苏瑾谙坐得很稳。

她像是提前知道他不会回来一样,早就将自己调整成一副可以平静应对任何消息的样子。

贺晓帮她翻着素描本,那些一页页画满的银杏叶已经变得越来越轻,线条浅得像是铅芯被风磨掉的灰影。

“你还要画吗?”

“画!”她声音轻得像是纸页翻动:“画到我画不动!”

“你手都抬不起来了!”

“那你扶着我!”

“我怕我一用力,你骨头都断了!”

“那你就轻点!”

贺晓咬着唇,把眼泪忍了下去。

她不知道苏瑾谙是怎么熬过来的,也不明白她是用哪一部分的精神力量撑到现在的。

她只是清楚地知道,从顾承泽离开病房那天开始,苏瑾谙的状态就肉眼可见地下降。

像是她所有的力气都留在了那天,而她自己却还要装着没事,把“等”这件事演完。

“你是不是怕他再来?”

“他不会来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要回去继续过他的生活!”

“可你还在这儿!”

“我是风!”

“他怕冷!”

“那我就吹轻点!”

“你真的不要告诉他你是谁?”

“我怕他知道了,会崩溃!”

“那他就这样一辈子活在半醒半梦的状态里,你忍心?”

“我不忍!”

“那你还不说?”

“我只是想把尊严留给我自己!”

苏瑾谙说完,手在被子里轻轻颤抖了一下。

贺晓伸手握住她指尖,冰凉,像尸体一样没有温度。

“你别睡!”

“我不睡!”

“你一闭眼我就怕!”

“我说了我还要画!”

“你撑不住的!”

“那你扶着我!”

她真的没开玩笑。

她靠在床头,背后垫了两个枕头,贺晓坐在旁边,小心地扶着她的手。

她的右手已经没什么力气了,铅笔握在手里都像是掉不下去,只靠着指尖支着一点点弧度,画出线条像是走钢丝。

“这片叶子……要往哪边偏?”

“左边!”

“你能看清吗?”

“看不太清了!”

“那你画什么?”

“习惯!”

“你还记得每一片画了什么吗?”

苏瑾谙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记得……顾承泽最后一次看你,是什么表情吗?”

她顿了顿,低声说:“他没有表情!”

“那你心里是不是难受?”

“没有!”她闭了闭眼:“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你是不是已经做好……他一辈子都不会再认出你的准备了?”

“是!”

“你是不是连他将来结婚、生子,牵别人走进婚礼现场你都想象过了?”

“想过!”

“你怎么不疯?”

“因为我死不了!”

“你早就死了!”

“是啊!”她轻轻一笑,眼角滑出一滴眼泪。

“但我不想被他忘!”

顾承泽第二次站在病房门口,是在两天后。

他没带林清浅,也没有带任何人。

他站了很久,才抬手敲门。

门没锁。

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里很安静,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那个人的脸上。

她睡着了,脸瘦得只剩下骨头,嘴唇没有颜色,睫毛像是贴在眼皮上的微尘。

他看着她,心跳很慢,每一下都像是隔着很厚的棉布传过来。

他走过去,在她床边停下。

她没醒。

他伸出手,在空中停了一下,最终落到她额头上。

她的额头温热,不是烧,只是像一个活人还残留着的微弱体温。

他忽然说了一句。

“你是她!”

没人回答。

他低头看她,眼神慢慢有了一丝什么情绪。

“我不记得你了!”

“我真的不记得了!”

“可我心疼!”

“我每次梦见风,就心疼!”

“梦见雪,就心疼!”

“梦见有人不说话地站着,我心疼!”

“我不知道她是谁!”

“可我知道不是林清浅!”

“我试过了!”他轻轻说:“我试过把那份情绪给林清浅,可怎么也给不了!”

“我试着吻她,心跳是平的!”

“我看她哭,也不会跟着难过!”

“我抱她,没有感觉!”

“可我看到你……就疼!”

苏瑾谙眼皮动了一下。

但她没醒。

顾承泽蹲下,把头靠在她枕边。

“如果你是她,你就再等等我!”

“哪怕我这辈子都记不起你了!”

“你也别走!”

“让我活得痛一点也行!”

“只要你别走!”

他不知道她听没听见。

可他还在那里。

像从前一样,守着她的病床,等她睁眼。

等她开口说一句:“我还在!”

哪怕再轻。

哪怕不再是他的“瑾谙”。

苏瑾谙昏睡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光线从亮到暗,再从暗到亮,她依旧没有睁开眼。

她的睫毛微微动着,呼吸极轻,像是还陷在一个谁也无法打扰的梦里。

顾承泽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姿势维持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没合眼,眼神始终落在她的脸上,不急不躁,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明显的情绪。

像是他自己也不确定,他坐在这里到底是出于什么情感。

是心疼,还是执念。

又或者,只是一种模糊的、无从解释的沉默陪伴。

苏瑾谙的手从被子里露出来,骨节凸出,手腕纤细得像随时会折断。

她指甲已经没有颜色,手心干裂,伤口已经结痂,像是曾用力握过什么,再用力地放下。

她在梦里说话了,没有声音,只是嘴唇轻轻动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