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玛县县城，一处小巷内。
马兔爷喝了点小酒，被凉风一吹，胃中一阵翻腾，扶着墙根哇哇大吐。
青石板上沾着黏糊糊的呕吐物，一股难闻的发酵味、混合着酒气，充斥在小巷之中。
不但周围的人掩鼻而走，连屋檐上的燕子，也被惊飞。
马兔爷挣扎着起来，右手赫然只有三根手指，无名指和小指，都是齐根而断。
“你……别挡路啊。”
他嘟囔着往前走，深一脚、浅一脚，看人都有些重影。
“马东奇，我们是呼玛县公安局的，你涉嫌走私兽皮，请跟我们走一趟。”
马兔爷挣扎着想跑。
但刚转身，就摔了个七荤八素，喝成这样，能跑脱才怪。
两名干警，扶起他，走出巷子，往车上一塞，才转身离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兔爷醒来，睁开眼睛，被吓了一激灵。
自己戴着手铐，坐在一条长凳之上。
小房间里，灯火通明，大功率灯泡，照得室内如同白昼。
雪白的墙上，贴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看+书`屋￠暁?税￠蛧^ ^免·废*阅-独*
不是审讯室，又是哪里？
他酒意全无，挣扎着大喊：“公安同志，你们抓错人了，我就是一个车把式，喝点小酒，不至于抓人吧？”
对面的年轻人笑了笑：“没抓错，马兔爷，抓的就是您这样的走私犯。”
“不对，你声音咋这么熟悉？”
马兔爷嘟囔着说，瞪大眼睛一看，讶声道：“怎么是你？”
他终于想起，这是半年多前，找自己买夜视望远镜的年轻人。
莫非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偏偏自己还上钩了，这还怎么抵赖？
贩卖军用物资，足够自己被枪毙吧？
一想到这里，他就冷汗涔涔，顺着脑门流下。
陆明洲笑了笑：“马兔爷，好久不见。今天用这种方式请你来，也是迫不得己。”
马兔爷勃然大怒：“士可杀、不可辱，我马老三也就是为了吃口饱饭，国内的重要物资，我可是一点都没卖。都是从那边拿过来的多，你们想杀就杀，不用啰嗦。”
陆明洲没想到，他的性子竟然这么刚烈，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马兔爷以为自己，会挨上一顿拳打脚踢，他己经做好挨打的准备。
谁知，年轻人没有一点动手的意思。?狐.恋,雯¨穴- `耕^薪·嶵-哙`
他奇怪地问：“咦，你们这么文明吗？不打人？”
陆明洲摇摇头：“不是不打，你要是真作奸犯科，我也不找你合作。”
“你到底是什么人？”
马兔爷眼中精光一闪，忍不住问道。
陆明洲也不隐瞒。
他知道，跟这种在道上混、刀口舔血的马帮打交道，靠的就是真诚。
“县武装部代部长，陆明洲！”
此言一出，马兔爷哈哈大笑：“你是陆明洲？是条汉子，听说把苏联兵给揍了。”
“你是咋知道的？”
陆明洲微微皱眉。
这事国内媒体可没公开报道，连呼玛县都没多少人知道。
“这还不简单？”
马兔爷喜形于色：“这是毛子内部流传出来的。他们以前可看不起人了，这次倒是老实了很多，被揍怕了。你能带人揍他们一个连，也算是给我们长了脸。”
陆明洲摇头苦笑：“兔爷过奖了，您消息倒是很灵通。”
这些年，苏联对东北的渗透，只能说超乎想象。
即使有边境冲突爆发，还是有少人对他们抱有好感，对方能得到准确消息也正常。
马兔爷激动地说：“我虽然跟毛子打交道，但始终是中国人，我根在这边。你找我帮忙，是不是想打听对面的事？要是你问，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把消息拿回来。”
陆明洲仔细地打量他，倒是有些惊讶。
马帮的人，大部分眼中只有利益，国家的观念，非常淡薄。
没想到，这马兔爷心中倒是有大义。
他拱拱手说：“那就多谢六爷，这次倒不是要打听对面的消息。咱们玛县，有一人鹿场被人端了，里面有20条梅花鹿。能出货的，我猜想也只有黑市。你一定有消息吧？”
马兔爷略一思索，缓缓说道：“这件事情，我还真不清楚。但一个星期前，姚老九悄悄问过我，要不要新鲜鹿皮。我当时就没要，我自己还有两张，没卖出去。现在想来，他说的鹿皮不是马鹿皮，而是梅花鹿皮。”
“姚老九是谁？”
陆明洲开口问道。
马兔爷笑了笑：“此人是后来加入的，算不上马帮。我跟他也不熟，只记得他姚，红边村人，原来也是个车把式，听说前两年还死了老婆。你们去查查，应该能查出来。”
陆明洲拱拱手：“有劳马兔爷，我给您赔不是，您可以走了。
马兔爷身体微微一僵，双手不由自主力用力，疑惑地问：“你放我走？”
陆明洲微微一笑：“当然是真的，我想你不至于去给姚老九报信吧？”
“不会、不会。”
马兔爷忙不迭地摇头：“我跟姚老九本来就不熟，再说听说他不顾家，为了姘头，还杀了自己老婆。只是这事，被他瞒了过去。这种人，我是不屑跟他为伍的。”
陆明洲点点头：“你从这里出去，就首接回家。这两天，哪里也不要去，明白吗？”
“明白、明白。”
马兔爷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是一凛，看来这次，姚老九是踩到红线。
幸好自己没有要鹿皮，不然的话，也脱不了干系。
他走出公安局门时，都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到鬼门关走了一趟，谁知又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从这一刻开始，他决定开始隐退。
现在两国关系那么差，边境生意的也是鱼龙混杂，说不定哪天火就会烧到自己头上。
自己忙活了大半辈子，也该好好抚儿弄孙，颐养天年了。
他没想到，这个想法救了他一命，整个呼玛县地下黑室，在1973年被一锅端。
不少马帮和黑市人员负隅顽抗，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一，还被判了重刑。
当然这是后话，就不在此赘述。
这晚，陆明洲没有回家。
呼玛县公安局，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一个个行动计划，被制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