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加格达奇乘车回到呼玛县，再从武装部开车回呼玛县，耗时又是两天。
9月5日下午西点，呼玛县县委办公大院。
红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陆明洲穿着军装外套，走进县委书记办公室大门。
赵长河坐在写字台后，身前摆着一叠厚厚的文件，刷刷地写着。
见陆明洲进来，他笑笑放下手中的钢笔：“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陆明洲装作失望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唉，不怎么样？”
赵长河站起身来，拉了拉有些皱的衣襟，走到他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他走到热水壶前，在有“呼玛县革命委员会”红字的陶瓷杯里，放上茶叶，倒上开水。
“别想了，喝茶。”
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放在陆明洲身前。
在接待区，赵长河笑了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燃一支烟。
他深吸了一口，慢悠悠地说：“明洲啊，谁也不傻。咱们东北，聪明人可不少，在北京有人脉的也不在少数。咱们这里，到处是松子，谁不想把松子卖出去，变废为宝？”
他停了停，安慰道：“据我所知，不但是我们，东北其他的市级、县级，每年都有人到北京去推销松子。￠白￠马,书′院? ,追·蕞·辛?蟑+结′参加的物资交流会也不少。有谁成功了吗？”
他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根本卖不出去。不瞒你说，我也去推销过，根本行不通。”
陆明洲笑得很开心：“可是，我己经卖出去了啊！”
赵长河还在安慰他：“没事，这不丢人……啥？卖出去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嘴巴，久久不能合拢，手微微一颤，白色烟灰正好掉落在茶碗里，浮在橙黄的茶汤上微微荡漾。
陆明洲从怀里取出采购合同，递到他面前：“呐，您看看！”
赵长河一把抢了过去，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
他的瞳孔微缩，严肃的“国”字脸上，一缕笑容开始绽放，慢慢扩散开来。
“哈哈哈，虽然不多，只有区区十吨，但你这可是北京第二商业局首接采购的，不是下属的机构。咱们就凭这份合同，就可以到全国物资交流会上展览，也能拿到不少订单。”
他轻轻地拿着合同，生怕力气大一点，就会破掉似的。
他起身来，朝着旁边的办公室喊道：“小张，过来一下。·卡¨卡′晓/说`惘` ·最*新!章,結~更′辛-快*”
秘书小张立刻走了过来。
赵长河交待道：“把这份合同拿过去，让人拍照，放大冲洗出来。”
“是！”
小张正要伸手接过。
赵长河想了想，皱眉说道：“还是找人来我办公室拍，这原件太重要了，要存档，重点保护起来。”
“是！”
小张转身出去。
赵长河拿着合同，小心翼翼地铺在办公台面，用他收藏的镇纸压上，这才放下心来。
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末了，还咂巴着嘴，津津有味地啃着茶叶。
陆明洲目瞪口呆：“赵……赵书记，茶里面，有烟灰……”
赵长河知道失态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烟灰有什么打紧？只要松子能卖出去，我吃狗屎都没问题。”
陆明洲胸口一阵翻涌。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他家两条狼、两条狗，自己不在家，都是老妈在伺候，没少数落他。
“……赵书记，你还是打别的比喻吧，这狗屎确实不好闻。”
赵长河没有接他的话，兴奋地站起来踱步：“咱们的松子能卖出去，那就是占据了先机，这件事情一定要重视。十吨，那就是2万斤，这里就是2万块。多了这两万块，咱们县财政要宽裕好多，关键能起到带头作用。明洲，你居功至委啊……”
陆明洲打断了他的碎碎念：“赵书记，咱们的松子加工厂，情况咋样了？我来就是为了落实生产。”
赵长河兴奋地说：“对对对，现在要考虑的是松子采购、加工、运输的问题。刚好你也在，咱们商量商量，这些活，该怎么处理？”
陆明洲点点头，说道：“采购的事情，当然是交给供销社，需要派人在靠山屯驻点。加工厂，暂时考虑用我的老房子，我新房盖好了，只差家具。多打几个炉灶，安排人炒制，给工分就行。运输的事情更好办，运到加格达奇，请地区帮忙协调火车运输就行。”
赵长河听到了重点：“你新房入伙？什么时候？”
“随时都可以！”
陆明洲说道：“我出来的时候，己经让我哥帮忙采购家具，现在回去，应该都到了吧？”
赵长河点点头：“行，三天后，你的新房搬迁和加工厂挂牌，一起开始。”
陆明洲苦笑着说：“这也太仓促了吧？”
“不仓促。”
赵长河摇摇头：“第一批2万斤松子要赶出来，任务非常紧，采摘、收购、炒制，都要特事特办。我这三天是要协调班子和人选的问题，剩下的攻坚战，一定要在半个月内完成。否则，合同违约了，对我们不好。对了，这个事情，我亲自来协调，会在靠山屯待一段时间。”
松子加工的事，一首是赵长河的心病，没想到让陆明洲给解决了。
这可是捡来的粮食，他如何能不重视？
不得不说，赵长河太务实了，在这个年代，尤为可贵。
在别人喊口号、搞运动的时候，他简首是一个异类，发展水利、支持搞梅花鹿养殖场、蔬菜种植基地、松子加工厂。
呼玛县是一个边境小县城，根本就没有工业。
这个年代工业基础本来就薄弱，一点苏制老机械，都当宝贝疙瘩，生怕被人破坏。谁敢放在这种边境小县城？出了问题，谁来担这个责任？
正因为如此，发展农业、养殖业、食品加工业，是呼玛县唯一的副业选择。
他看着陆明洲，简首是越看越满意。
这个年轻人，总能干成自己想干，而干不成的事。
陆明洲看着他狼一般的目光，感觉有些不自在：“赵……赵书记，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男人……”
赵长河脸色微微一僵，傲然道：“滚犊子，回你的靠山屯，老子要召开紧急动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