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乾武帝宣召宋廷善留下,同他一道在御花园走了走,宋廷善一直小心翼翼的揣摩着自己这位父皇的态度,可惜,好似无论他说什么,乾武帝的神色都很平和。
既没有对他的赞赏,也没有对他的指证,这让宋廷善敏锐的觉得有些不对,可他又说不出什么不对。
直到他离开,乾武帝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复杂。
他虽是他的儿子,可他与瑶嫔并无多少情谊,且生母为外族之人,日后绝不可能登上帝位。
更何况,在乾武帝看来,宋廷善狠辣有余,却品行不佳,不仅如此,他心思深沉,却智计平平。
既对他没有更多的期望,这些年,又确实亏欠于他,乾武帝以为,好好补偿一二倒也无妨。
可也,只能是如此了。
宋廷善的事,一时成了京中热议的话题。
乾武帝赐下了六皇子府,赏赐更是如流水一般进入到六皇子府,不少人闻风而来,俨然一夕之间,宋廷善成了京中最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端王一脉半晌都没回过神,确信此事为真后,立刻换了态度,热络起来。
汉阳郡主也没想到他竟是个皇子,可就算是,她也依旧不喜欢他这么个病秧子。
成国公府可以说是最惨,被削去爵位不算,还面临着京中众人的疏远和奚落,一时间,生怕宋廷善会报复。
沈舒意的及笄之礼,就在这样的热络中到来。
这天,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临近夏日,是难得的好天气。
沈府更是热络不已,有因着沈景川来的,也有冲着沈舒意来的,总而言之,这及笄礼比起前世不知要热闹多少。
秦雪蓉没被允许出来,沈景川连同二房夫妇于东街迎接宾客。
沈舒意身着采衣,于东房等候,听着玉屏说着外面的情况。
看着镜中的自己,沈舒意恍若隔世。
前世,就在这及笄之礼后不久,她就嫁给了宋廷善。
这一世,许多事倒是都已经变了。
不多时,及笄礼正式开始,太后请了陈国夫人作为正宾,替沈舒意梳头插笄。
陈国夫人面容和善,看着沈舒意道:“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而后沈舒意更换了发钗和曲裾深衣,拜谢沈老夫人和沈景川。
“敬尔威仪”,拜谢师长。”
而后陈国夫人又替她戴好钗冠,更换上一袭金色的大袖礼服,礼服乃太后赐下,金丝银线上有大片绚烂的珠玉,格外华美。
“以成厥德。”
成国公夫人而后来到案前,看向沈舒意道:“太后娘娘不能亲临,但特意为你取了字为子熙。”
子喻指品质高尚,熙指有内涵、且为光明,蕴藏着希望她能够幸福快乐的愿望。
“多谢太后娘娘。”沈舒意看着面前的字,眼角微湿。
上一世的字,是秦雪蓉撺掇着所起,沈景川当时对她已经耐心告罄,敷衍了事,全然不曾在意那个字的寓意是一种诅咒。
之后沈景川象征性的训诫了几句,整个及笄之礼便结束了。
而后宴席开始,宾客们则随意了许多,不少人都对沈舒意送上了祝福。
可有人祝福,自然就有人眼红,沈静珍、娄玉兰几人也都在场。
当然,最值得一提的还是宋廷善也来了,不,应当叫他萧廷善了。
沈静珍冷眼看着沈舒意,嘲讽道:“恭喜二姐姐啊,可惜二姐姐真是命不好,拒绝了当今的六皇子,却嫁了个空有皮囊的谢璟驰。”
沈舒意抬眸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三妹妹在冯家过的好吗?听说冯老夫人把孩子抱到了她身边去养,你半个月许是都见不着一次吧。”
一句话,戳中了沈静珍的痛处,她一张脸当下扭曲起来。
“你得意个什么?就算有太后器重你,可夫君才是女子的天,你错过了飞上枝头的机会,以后有你后悔的!”
沈静珍如今是越发放飞自我。
沈舒意倒也不在意,视线掠过她后颈处没能藏住的一丝血痕,似笑非笑:“那看来,你的天对你不太好呀。”
沈静珍攥紧手指,脸色僵硬,还带着说不出的难堪。
那冯博昌也不知怎么回事,最初还算正常,可稍有不合心意,就会变着法子的折磨她,且那些痛都没法与旁人相说。
一想到前几日滴在她那的蜡油,沈静珍就不受控制的颤抖,脸色亦是发白。
沈舒意勾起唇角:“看来三妹妹被自己的天管教的很好。”
事实上,沈舒意这话说的没错,自打沈静珍没了肚子里的护身符,日子可没从前那么好过了。
冯博昌收拾了她几次,如今她就乖顺多了。
可也是到如今,她才知道,在冯博昌的后院,你若是把他哄的高兴了,他倒还会温柔些,知道怜香惜玉。可你若是惹了他生气,折磨你的法子多的是。
可…可这些沈舒意怎么知道?
“表姐,恭喜你。”娄玉兰亦是跟着宋廷善一道来了,如今宋廷善摇身一变,成了皇子,她的身份更是水涨船高。
娄玉兰一手扶腰,一手轻抚着肚子,段数可比沈静珍高了许多。
“表姐,对不起…我不知道廷善是皇子,若是知道的话,我一定……”
娄玉兰的话,引得周遭不少人的视线。
赵雪卿皱着眉头,才欲替沈舒意说话,沈舒意便将她拦住,含笑看向娄玉兰。
“表妹,我不要的东西你愿意捡,那就尽管捡,可你捡了屎觉得香,旁人却不会这样觉得。”
人群里不远处,才欲上前的宋廷善,听见这番话,脚步顿住。
娄玉兰本是带了几分炫耀的心态,觉得自己的一朝嫁给宋廷善,也算飞上枝头,如今她肚子里更是怀着皇孙。
可没想到,沈舒意竟然这么大的胆子!
“表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样同六皇子说话,可是大逆不道,你就不怕……”
沈舒意笑着打断:“我如今为从一品的身份,想来六皇子还没有资格处置于我,当然,六殿下若是急于把自己认作是屎,大可去找陛下做主。”
娄玉兰的脸都绿了,本想看沈舒意追悔莫及的模样,却没想到,她竟如此不屑一顾。
半晌,她忽然笑了:“表姐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殿下人品清贵,温文尔雅,你错过他这样的人,实在是有眼无珠,相信表姐如今心中,正追悔莫及,倒不必强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