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南烛 作品

10. 竹马待青梅

    一个“妖”字就这么颤颤巍巍地从崔桃口中传出,方才还控着笔习字的白煜顿时压低着眉眼,虽面色不变,但笔下的墨汁却在宣纸之上洇作了一团乌黑。


    崔桃细细的尾音消逝,屋内悄无声息,迟鲤心下一紧,再抬眸时,目光不自知地扫过了白煜。


    “有妖?迟鲤后退半步,低身坐在椅上,片刻沉思后,便垂手执起桌上一盏清茶。


    “继续说下去。”


    迟鲤面色无浪,却胸中波澜。


    见迟鲤竟如此淡定,崔桃的声音愈发急促:“大人,你们做官的日日歇在宫中,有些民间消息自是不如我们做奴婢的通达,不过……不过,我也只是在采买姑姑的口中得知……也不知真假。”


    迟鲤放下茶盏,尚未言语,一旁的白煜却先行开了口。


    “崔桃,宫外有妖,是何种情况?”


    崔桃急得要冒出泪来,连忙道:“白大人,何止是有妖,采买姑姑说,先前还是星星点点的传闻,如今,如今竟有成妖患之象。”


    “她们都说,就算是白大人您这样的男子,亦不是那些妖的对手……它们有时,甚至可化为人身,不过每逢夜晚,便现出虎狼般的原型。”


    迟鲤下意识看了看白煜,只见他眸光愈发深沉,似乎被疑惑与些许不安填满。


    茶杯落桌之声打断了崔桃的喋喋不休,迟鲤又看了看白煜,示意不必追问。


    “崔桃啊,我尚且在清道观修行三年,倒是常常祭拜仙灵,可也未曾听过有妖一说。就算有,那多年来风平浪静,为何又在今日现身民间呢?”


    “大人……”


    “不必多想,你先下去吧。”


    崔桃见状,也只可紧抿着嘴唇,迟鲤不去对她担忧的眼神,又不忍这孩子多想,便转手为她讨了个理由,让她先行回翠光轩忙碌了。


    目送崔桃的背影离开,迟鲤不由得长呼了一口气,一脸担忧:“白煜,依我看来,此事虽不知真假,但既传到了宫中,也就没有销声匿迹的理由……”


    迟鲤的眼神如此热烈,好像她并不认为眼前的男子实为虎妖之身,她只当他是个常人,又或者,眼前人的妖性早已被人性所掩盖,他透明得让她辨不出来。


    “迟鲤,修正道之妖,绝不会如此……正如同我。”白煜缓缓开口,“当然,我也不会又那一天。”


    眼底的暗光闪烁着身份的印痕,迟鲤回过神来——她只是幸运的在和一只被她调教的很好的妖在说话。


    迟鲤深吸一口气:“唉……当然,我相信你。只是此事仍不容小觑,若宫中也热议起来,那不论形式如何,总归对你我不利。”


    迟鲤若有所思,却不禁叹了口气,心中仿若百万舟楫挤着过河,愁容都堆在了脸上。


    白煜只抬眼望她一眼,本想偷偷听她的心声,却又转念想到“约法三章”,悬在半空中的手亦落了下来。


    他低声道:“你要去告诉陛下?”


    “你偷听我心声?”


    迟鲤睁大眼睛,略有怒意。


    “不,答应过你,我不会用。”白煜摇摇头,搁下手中毛笔,直视着迟鲤的眼眸,不加转移。


    “只是因为,我很明白你。”


    迟鲤鼻头莫名一酸,她顿时有太多话要说,却嗫嚅口中——


    她一时竟发现,自己的有生之年,居然几次三番的被一只相熟未过一季的妖所在意,甚至可以左右她的心绪,成为她的牵挂。


    不过人妖殊途,这是前人的劝告,更是迟鲤的底线,她总是这样克制着自己,不去逾矩,只是简简单单的做人间事,报人间缘,她便已经知足。


    “我在此处等你,你只管去做自己心中之事,快去快回。”


    白煜忽然觉得身躯不受控制般,想上前去触碰眼前之人,他修长的指尖触碰在迟鲤的头顶,眼眸垂落,对上了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眸。


    之前都是你摸摸我的头,现在也该换换了。


    表面上,他是她圈养的兽;可她却早已关入了他心中的笼。


    迟鲤从未觉得,去往太极殿的路如此遥远——不过在她一步踏入太极殿之时,一切皆化为泡影。


    迟鲤躬身跪拜——


    “陛下,臣听闻近日民间似有妖患一说,更是经由宫女太监们传到了皇城四处,依靠臣看来,不得不清查流言,早做打算。”


    眼前的皇帝看似精神大好,早已不是数日前那个躺在龙榻之上气息奄奄的模样,数不尽的仙药,仙师的调理下,此刻面庞尚且是泛了红光。


    皇帝合上奏折,眸光扫过跪拜的迟鲤:“妖孽一事,多是无稽之谈——你迟姑娘在秋冥山清修多年,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妖,朕想,你该是最清楚。”


    迟鲤虽心下一虚,但语气依旧恳切:“陛下,此事虽未传闻,但若传得满城风雨,那便来不及了。”


    “哦?那迟姑娘是有主意了?”


    “陛下,迟鲤愿亲赴皇城外,彻查此事,以保——”


    迟鲤话音未落,一封奏折被皇帝哗一声合上,他眯起眼睛,目光中竟不似往日,充满了猜忌:


    “迟姑娘原来在这里等着朕啊。”


    皇帝徐徐起身:“朕不曾想,你出宫修行多年,此番回宫也该是诚心实意,谁知你还是心口不一。”


    “陛下,臣——”迟鲤没有开口的机会。


    “你还是想借机跑回你那秋冥山,枉费我对你一番栽培,怪不得前几日有人参了你一本,那人可是说你心不在焉,德不配位啊……”


    话音未落,屏风之后的帷幕中灯影闪动,迟鲤跪在原地,面颊距青玉砖的地面仅有一指距离——她未敢转头望去,只发觉有人款款而至。


    下一瞬,一阵清竹淡味的风便裹挟着那人的步伐,飘忽至她身侧。


    那人行了礼,跪在迟鲤身边,迟鲤微微转眼,却正好对上了身旁人臂膀之间露出的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


    迟鲤心下跳着,只觉得熟悉。


    那俊俏的男子开了口:“陛下,您方才让臣在殿侧抄录的《太上北斗延生真经》,臣已用朱砂抄录完毕。”


    “不过臣多说一句,臣觉得迟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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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的,也并不无道理——”


    叫我迟姑娘……他识得我?


    未等皇帝张口,迟鲤便抑不住好奇,直起身来,向斜前侧的男子背影望去。


    那人并未回眸,只一味地替她言好话:“陛下,微臣看来,迟姑娘此番也是为了合宫上下着想,您倒不如听她自己辩明两句——”


    身前人的侧脸渐渐显现,直至全然出现在迟鲤眼前——这男子秀气白皙的脸庞之上,一弯带笑的桃花眼却又不喧宾夺主,官帽之下,露出一寸光洁乌亮的鬓角。


    她怎能不认得,司天监监正——舒世明。


    又或者,是她的竹马,舒世明。


    比起惊异眼前人的变化,迟鲤更要紧的是打陛下的疑,回他的话:


    “陛下,臣此番即入了宫,便不会心猿意马,想着要回去的事。”迟鲤又向下跪了跪,“臣既有缘回宫,便是三清座下尘缘未了,此后便一心只为陛下。”


    皇帝心中实则早有谱,只是迟鲤不请自来,正好借机试探她罢,此刻见她恳恳切切,不无理由松了口。


    “赐座。”


    “谢陛下。”


    “舒大人,坐。”


    “是。”


    昔日在宫中撒欢奔跑,共折梅枝的竹马此刻正鲜活地坐在她的眼前,自她回宫,他不去看她,她甚至以为他不在了。


    不过舒世明并未回应她的目光,颇有些神秘,嘴角礼貌地微笑,只一味对皇帝道:


    “陛下,臣今日夜观天象,发觉天狼星,白虎星交相闪烁在东方,主口舌生乱之象,臣想,迟姑娘忠心耿耿,不如让她出宫查明也是好的,如若不是妖患那自然是好的,若是……那陛下也不必担心,陛下龙威齐天,任再多妖孽进犯,也只是您弹指之事。”


    皇帝捋捋胡须:“迟鲤,监正之话,可有道理?”


    “谢大人……大人所言极是。”迟鲤望向舒世明,他的背影同样笔挺劲瘦,恍然间,白煜的形象竟与眼前人重合。


    迟鲤回过神来,扶额晃了晃脑,似是想起什么,急忙道:“陛下,臣弟灵囿使在清道观护我与张真人多时,更是熟悉山野兽性,若能同行,必是事半功倍。”


    皇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离,最终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由迟鲤携灵囿使出宫彻查此事。”


    皇帝背过身去,指间的玉扳指一声声磕在鎏金的龙椅之上:“合宫宴上,朕不希望听见任何让朕心烦的流言——早去早回。”


    皇帝甩下一只出宫令牌,迟鲤稳稳接住,白玉触手,微微生暖——她不禁猜测,是否陛下早有准备?


    迟鲤行礼谢过,起身欲行之时,皇帝微微笑道:“监正大人,你也退下吧,正好多年未见,你们是该有话要说。”


    舒世明亦行礼,随即迈开长腿,一前一后,同迟鲤走出殿外。


    宫墙下,舒世明就这样跟在迟鲤身后,不紧不慢,似乎在等她说话,又好似有心事故意一言不发。


    半晌,他开了口:


    “迟鲤,你想我吗?”


    迟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