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南烛 作品

17. 妖道奉天理

    六日前,梁王府。


    刚自皇城中被放归的梁王此刻虽心中压着火气,但并不妨碍京中众人前来奉承拜访


    昔日门可罗雀,今日庭前遍地是开屏孔雀般的官吏。


    “来来来让让让不要挤——”府前的楚黎在人群中穿过,那手提贺礼的官员们顿时一字排开。


    人群如同雁字被分流了两半,甚至有的小官退步不及时,被身前人踩了足尖,连连吃痛。


    楚黎双手负在身后,牌匾之下,他颇有神气:


    “殿下说了,此番招贤纳士,虽说是为了给天下有才之人一个机会,可毕竟精力有限,入不入得了殿下法眼,还要看各位的造化。”


    楚黎向来是看不惯狐假虎威的,只是眼前众人阿谀奉承的样子,即刻便可将数日前与梁王禁足宫中的“黑历史”抛却脑后。


    他只信自己的主子,他为主子扬眉吐气,不过众人中大概也唯有他是真心实意的,他也心知肚明。


    “时辰到,开府门。”楚黎望了望日头,挥手向侍者示意。


    霎时间,不论长幼,都如涨潮一般哗啦啦失了礼节,朝着梁王府的前厅冲去,期盼着梁王能第一个见到自己的本事,四下顿时一片喧哗。贴在府门前的楚黎也只能尽力抓住门环以保自己不会被他们挤成人片儿。


    殿内摩肩接踵,门前顿时空无一人,侍者左右观望,背过身去,料想无人再登门。


    “小施主。”


    忽然间,他右肩一沉,不知被何人用拂尘重重敲了两下,顺着肩上的木杆望去,那侍者揉了揉眼,险些吓晕了过去。


    眼前赫然呈现着一张“阴阳半色脸”,他本想是个和尚,没想到是个裹得严严实实,只漏出了一只鹰钩眼的黑袍道士。


    即便只露出一只眼,也尚且看得出此人年纪不小,且气质神秘异常。


    那人欠身行礼:“贫道是……”


    那侍者被吓得脸拉的老长,不禁露出嫌弃的情态来:


    “你不能进。”


    “为何独我不可?”


    那人仰起头来,逼近一步,兜帽之下,狰狞的脸露出了更多,虽说不至于口眼歪斜,却也实在谈不上是个好面相。


    侍者不禁打了个寒战,却也强撑着面子怼了回去:“你,你以为梁王府是什么三教九流都能进的?今天踏进门的,少说也是过了乡试的秀才。你,你鬼鬼祟祟,又衣衫不整,要我说,算个什么东西……”


    那怪道士听他一语却也不气恼,只伸出了拂尘,朝着门缝中乌央乌央的排面指了指,音色低沉:


    “只说一句,这些人,殿下可一个都看不上,也挑不着。”


    话音未落,不少读书人便哭丧着脸,又自府内鱼贯而出,手中的策论被一把揉皱摔在了石阶上,丝毫不见方才神气。


    拂尘呼一声甩过了侍者的面庞,他顿时回过神来,激得连连喷嚏:“好你个老道,个子不高,口气不小……罢了,我就放你进去,不过……”


    他搓了搓手,怪道人嗤笑一声,掏了掏兜,一小块银锭便落在了侍者手中。


    “算你识相。”


    府门又开,此刻院中已不剩几人,那道人顺着目光,隐约可见殿内屏风下梁王揉捏眉心,暗自发愁的模样。


    “酒囊饭袋……都是些酸腐书生,只想着蹭些油水,招来何用?”梁王气不打一处来,身旁的柳秋艳玉指芊芊刚想奉茶,却被他一把接过摔得粉碎。


    众人连连谢罪,唯有一人站得笔直。


    碎瓷砸在那道人脚下,梁王便抬起眼眸,不禁打量起这气定神闲之人。


    “江湖人士?”


    “贫道奉天理,携仙术拜见梁王殿下。”


    “仙术”二字一出,梁王顿时起了兴致,示意遣散了身旁众人,又将这道人奉天理请至殿中,奉茶赐座。


    “先生是何方人士?”


    奉天理并不言语。


    梁王皱了皱眉,想不到这人再和自己玩什么鬼把戏。


    半晌,那人抬起头来,神色淡然。


    “殿下,贫道有话直说,若想得天下,还得从长计议。”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如同一支冰晶做的箭;将梁王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和盘托出,又明晃晃的亮在暗室之中。


    梁王警戒起来,漫步至那人身后:“太子殿下春秋正盛,陛下又大病初愈,我不做个清闲王爷,要这天下做什么?”


    “所以殿下烦恼的并非陛下与太子殿下,而是另有其人。”


    梁王并未反驳,却合紧了门。


    “既然道长有如此洞察之力,那本王便想问问,如若有一人,不,有两人扰得你心烦,却又无甚把柄……”


    “殿下不可除之。”


    “为何?”


    “天下百姓自会替您除掉。”


    看着梁王疑惑的神情,奉天理笑道:“殿下久久不入民间,又何曾知晓,这人多起来,唾沫星子还可淹死人的道理呢?”


    梁王的眼中虽看着奉天理,脑海却引出了迟鲤与他在承思阁对弈,又兵刃相接的模样,他心中暗暗摇头,回忆中的视野展开,刀光剑影间,他对焦在了白煜捏着他剑刃的手心,毫无血迹。


    自第一天在龙床前的相见,他便认定得来,这迟鲤身边的诡异男子绝不是常人所在,他不是她的跟屁虫。


    梁王出了神,嘴角喃喃:“他简直不是人,他是妖孽……”


    “殿下,您说什么?”奉天理阴阴的笑着,佯装未听清。


    “无事。”梁王清了清嗓,又回头玩味的看向他,“道长,我倒是有一事相问。”


    "您但说无妨。"


    “道长,这世间可曾确确实实有过妖?”


    “不曾有过。”奉天理顿了顿,又抬起头来,“不过殿下想让谁成为妖,贫道倒是有些手段。”


    梁王再耐不住性子,向那奉天理行了一礼,急忙道:“道长,我确有一人想除掉……”


    言毕,奉天理微微一笑心领神会,便又贴着梁王耳语片刻,起身之时,梁王甚至足下不稳,连打了趔趄。


    “道长此招,不费一兵一卒,着实精妙。”


    室内门窗紧闭,二人相视一笑,众人皆不知奉天理与梁王达成了何种交易,只知道第二日,那梁王府门口的侍者,再也未曾出现。


    此刻暗林之下,奉天理手中的三清铃如同银针一般声声探入着白煜的耳膜,他强咬着牙,呼吸急促,好在修行尚且够,他承受得住。


    铃声愈发紧促,被他背在身后的迟鲤紧了紧臂膀。潜藏在暗中的,生着狼身的妖兽顿时从四面狂扑上来,将白煜团团围住。


    白煜背过手去,抽出了迟鲤腰间的佩剑,此刻,他顾不得眼前的狼是否无辜,恩情未尽,他只想让肩上人与自己活命。


    混乱之间,奉天理的声音却在铃声与兽吼中愈发清晰,回声响荡在这林间空地之上:


    “昔日早已听闻白大人鼎鼎大名,竟刀枪不入,神力异常,起初我还当是个奇人,没想到今日林中窥见,竟发觉您化作虎身……自离了师傅,我还从未见过妖,您是头一份。”


    刀影之下,鲜血早已凝成了夜空般的紫红色,泛着暗光,夜雨方停,将血的气息蒸腾的刺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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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失了神智的狼越受刀剑,反而愈发兴奋。


    奉天理扬起拂尘,神色玩味:“大人,这狼不过是贫道略施小计,不过是除去了肉身,再注些新的神志罢了,您越反抗,它们可就越兴奋——不过这些毕竟是假妖,又怎能跟您这货真价实相比呢?”


    迟鲤虽伤的混混沌沌,可听他一言,脑中的神志瞬间紧绷,身侧一切好似失了声音,她循着如丝线般的回忆,将诸事拼起——


    从没有过妖患,从来都是这些披着皮的,在这妖道手下失了心疯的狼兽;不过人言可畏,以一传百,整座城便笼罩在一片妖异恐怖之中。


    更可笑的是流言背后的始作俑者,甚至自今日前从未见过妖一面。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引他二人出宫,而这又是从何而始的呢,是百花村,是殷先生,是胡志府,还是那枚桃花玉佩……


    身下的白煜渐渐体力不支,汗水透得她凉津津。


    “抱紧我,别松手……”


    迟鲤不觉得害怕,她只觉得莫名的升起愤怒,心口跳的整个身躯都在震颤——她从不认命,但为何命运总要挡在她的前路为她开一个又一个的玩笑。


    她要报恩,太后便驾鹤西去;她要修行,陛下便害上了病,内宫不宁;她想和眼前人过平平静静的生活,为人的滋味将将尝到,难道此刻竟要断送狼口之下?


    她向来只怨自己,头一次怨这天道不公:她要这一切,自此都掌控在自己手中,哪怕失败,哪怕只有一瞬。


    但她不要温和的在命运中睡去。


    迟鲤顿时松开了手,她强撑着身体,与白煜后背紧贴,亦抽出白煜腰侧的佩剑,趔趄着向那狼群挥去。


    身上没了她的重量,白煜来不及回头,迟鲤便先声喊出,如同喊她的不甘。


    “白煜,我们说过,要互相保护的——”


    她奋力向前劈砍,视死如归,仿若角斗场的武士。


    剑刃劈开空气的声音呼呼作响,她不知哪来的力,鲜血溅在唇畔,妖兽哀鸣,她居然为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


    “来啊!我不怕你,我,我不怕……”


    或许这一次,气运会眷顾她。


    话音未落,扑通一声,白煜忙回过头忽然发觉迟鲤倒在了妖兽的血池之中,血泊浸得她衣衫成了暗紫色,绸缎般的长发此刻也打着卷浸泡在了这片深红之间。


    她祈祷,气运眷顾她一次便好。


    三清铃在手中失了响动,妖兽哀鸣,奉天理发觉不妙,恨恨的咬着唇,却又不敢尚且去单挑此刻蹲在迟鲤身侧,双目猩红的白煜。


    此刻不逃,还待何时?


    奉天理念念有词,刹那间,千万只蝙蝠如同黑云般冲出林间席卷而来,裹挟着他墨色的衣袍化作一阵腥刺的雾气消散在了此地林间。


    白煜顾不得逃跑的奉天理,双目猩红,他觉得自己甚至要失去理智。


    他亦受了伤,不过对于他这种妖来说,尚且可以承受,不过迟鲤此刻的情况不容乐观,他拨开黏腻在她眼睑下黏腻的发丝,将她抱起。


    猩红顺着她的小臂滴落,地面再度湿润。


    月光引路,他向山上的殷府走去。


    今夜的夜来香熏得狠决,白煜却不觉得有香气半分。


    殷府的小厮见这伤痕累累的二人,哭肿的眼也因惊异而睁大,他不敢多言,只忙接热水来。


    床榻之上,迟鲤小臂的伤口乌紫,黧黑的咬痕深处,血色如同杜鹃涌现开放。


    小厮取来的药起不了效,白煜攥紧她的手贴在脸侧,神色恍惚:


    “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最后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