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南烛 作品

19. 她以身饲虎

    梁王府,四下无人。


    奉天理伸出袖下一双枯槁般的手,捺灭了烛光,气喘吁吁:“殿下,此番化兽为妖的秘术,怕是不可再用了。”


    此语虽听着丧气,可他的嘴角却阴阴地勾着笑。


    “仙师莫急。”梁王命人奉上茶来,递至奉天理手中,“还请仙师明说。”


    “人言祸福相依,不过用不了我这秘术也未必是坏事,因为这世间真的有妖,便不必用术法假扮了。”


    奉天理伸出掌心,月色下,一缕白色发须在他手中淌着银光:


    “殿下是宫中人,或许猜不出来,那贫道便直言了。”


    梁王撮起那缕发须,不明所以。


    “贫道一路跟着他们二人到了百花村殷府后山,在他们所过之处发现了这缕发须,但这发须并非人之所有……”


    “是妖?”梁王脱口而出。


    “是白大人的。”


    梁王略有失落,一瞬后却又转念想起白煜的模样,料想与常人无异,又何来的白色发须,他正欲反问,奉天理紧跟着开了口:


    “白大人,是妖;您手中的,是虎毛。”


    那白色发须顿时在梁王手下飘散落地,他神色惊惧,但更多的是随之而来的狂喜,他站起身来在院中漫无目的的快步徘徊,双手紧攥。


    他突然站定,转过身去,眼神中溢满了期盼:“当真?”


    “亲眼所见。”奉天理收起掉落在地面的虎毛,道:“贫道本依着您的旨意,紧跟着他二人,却不曾想,那白大人竟摇身一变顿时化身成了白虎的模样,二人在山间好不快活,贫道险些跟丢了,不过再跟上时,那二人却发现了贫道的妖兽,贫道也只好略施小计,让他们吃了些苦头。”


    看着梁王在眼前兴奋踱步的样子,奉天理躬下身去,不禁问道:“殿下难道不想知道他二人如何了?”


    “吃些苦头无所谓,还活着就行。”梁王停下脚步,陡然笑道,“还有时间,明日,你便随我入宫。”


    梁王又上下打量了奉天理几眼:“仙师,面见圣上,装束该换换。”


    奉天理连连应下,行礼后退之时,梁王却抬起双眸叫住了他:“仙师,本王一直不解,仙师您助我些许,除金银外,可还有所求?”


    “殿下,贫道是修行人,得您赏识已是大幸,别无所求。”


    “……”


    奉天理冒着夜,如一阵飓风般闪出了王府,月色下,有一人又自院落中走向梁王。


    那人向梁王行了礼,又奉上一盏清茶。


    “舒大人,这便是前些日子毛遂自荐的道人奉天理,你还没见过他……也是辛苦你二人了,只可在这夜色中偷偷来我这王府。”


    院中寂静,舒世明直起身来,掩不住神色担忧:“殿下,臣方才听闻,奉道长可是让他们吃了些苦头?”


    “你心疼了?”梁王冷冷的扫了一眼。


    “并非,并非……”舒世明连连应下,“只是按臣的地图看来,臣或许拖不了那二人多久,您带奉道长进宫,要万万掐好时机。”


    “这件事便不用舒大人操心了,即便是一日,也足够了。”


    舒世明的的背躬得越来越低,好像此刻眼下的青石砖缝隙中的苔草都刻在了脑中——相比天降的奉天理,他绘假地图的招数此刻竟化作了儿戏般可笑。


    舒世明怕自己做了梁王的弃子,做弃子的代价是满盘皆输,他还付不起。


    “殿下,臣当全力助奉道长在宫中站稳脚跟,您放心便是。”


    青石砖上,梁王锦绣华贵的足尖出现在他的视野,将那苔草踏在脚下,随之肩头便被重重的拍了两下。


    “舒大人,做好分内之事,本王答应你的,少不了。”


    舒世明未敢抬头,直到梁王回房,房门砰的一声合上,他才缓过神来,略有失神地走出梁王府。


    一路上,他紧贴着巷间墙下前行,尽力绕开来往巡查宵禁的官兵,又伸出冰凉的指尖,紧了紧罩袍下紧紧系着的结。


    对于奉天理,舒世明总觉得他并非表面上风轻云淡,仅仅贪财,却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是方才站在院外,远远看向他的背影时,依旧觉得有股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愧疚之心油然升起,他不知道奉天理的底线,不知道他下手轻重。


    既然自己不是见利忘义,做事决绝之人,可为何又鬼使神差般被收入了梁王的麾下?


    他揉了揉眼眸,越发觉得局势超脱了他原本的设想,毕竟晨曦升起,奉天理便要入宫了。


    迟鲤的面容他不敢去想,奉天理口中的“一点苦头”他不敢去想,只低着头一味快步前行。


    雾霭弥漫,月光也照不透前路迷茫。此刻舒世明是心里模糊,而京城的另一边,困顿的迟鲤与白煜却是身处迷雾之中。


    百花村西侧的路,与舒世明的地图不同。


    迟鲤虽后知后觉,心下却并不惊慌,她抬起头,牵住了白煜的指尖:“不过是走错了路,明日前准能到宫里,没什么好怕的。”


    她的手并不大,在白煜的掌中被包裹的恰尺等寸。


    体温在掌心传续,迟鲤发觉白煜的掌中有些潮湿颤抖,便松开了手,霎时间,借着月色,那五道暗红的甲痕在迟鲤的眼下愈发显眼。


    “这……这是我剜的?”她不敢相信,自己有如此大的劲,在印象中,白煜还是那个可以随意揉捏剑刃,刀枪不入的模样。


    “看你还有这么大劲,我就知道你一定能醒过来。”白煜浅浅笑道。


    迟鲤抽回指尖,面庞微微染上绯色,深吸了口气,便又驾着马前行:


    “地图放回包里吧,我们走得出去。”


    即便是春日,夜里的风也如同刀割般划过脸颊,迟鲤与白煜又依着直觉向前走去,所过之处,雾色愈来愈重,如同在眼前盖住了一条白色绢布,直至密不透风。


    身侧依旧有马蹄声相随,迟鲤心下暂且定了下来,还好二人并未走散。


    迟鲤伸出手去,正欲拨开迷雾,再度牵起他的手一起前行,却不曾想手下忽然落空,迷雾间,又一声巨响怦然落地。


    迟鲤忽然觉得,这迷雾比起雨后水雾,更像是瘴气之态。


    不过此刻,她没有余力去思考为何自己毫发无伤。


    白煜自马上坠落,只有眼睫微微颤抖,四肢却好似失了力,咽喉间,更是一声喘息都听不清。


    “白煜,醒醒!”


    迟鲤翻身下马,一只手拖着白煜的臂膀,料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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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背起,却发觉自己的这点力气根本无动于衷,孤身一人,荒郊野岭,迟鲤眼中酸涩。


    她好似用了浑身气力,双手伸过他臂膀之下,扣住背脊,拖着他向路边软草处蹒跚前行。


    双手被扯得生疼,迟鲤本想歇息片刻,却在松手时脚下一滑,二人径直摔在了路面上。


    白煜如同一座小山般覆在她的身前,眼睫扑闪,二人口中都呼呼喘着气,不过一个意识尚且清醒,而另一个意识模糊。


    肌肤相贴,后脑又撞在了地面,迟鲤眼天旋地转,险些接不过气来,她伸手推了推,身上人却是纹丝不动。


    “醒醒,白煜,说句话啊!”


    迟鲤捧起白煜的脸颊,又左右摆了摆,让他紧闭的双眸对向自己,却发现无动于衷,只有二人心口紧贴之处强振的心跳宣誓着他的存在。


    此地不宜久留。


    不管用何种方式,先离开这里再说。


    迟鲤松开了插在白煜发丝间的双手,任凭他的面庞垂在自己的耳侧,她贴紧臂膀,上半身便自他身下抽了出来。


    即将抽身之时,覆在身前的白煜却猛然睁开双眼,血丝自暗金的瞳孔弥漫,他嘶吼着向身下的迟鲤露出尖利的犬齿。


    即便没有化作虎身,但此刻的他好似彻彻底底地成了一只捕食的凶兽。


    瘴气放大了妖的欲念,或许白煜从未全然抛弃兽性,他终有一日,是要吃人的。


    迟鲤惊呼出声,本性中自带的恐惧自心底蔓延开来,她四肢并用推搡着陌生的眼前人,却又被狠狠压制住。


    颈边传来冰凉的触感,可他的唇却依旧柔软,迟鲤觉得,她好似被一柄包着锦缎的匕首慢慢取命。


    “白煜……”


    思绪模糊间,迟鲤的脑海中竟飘过了无数孩童时期听闻的寓言故事,是聊斋中吃掉了书生的精怪……不是,是农夫与蛇?更不是。


    此刻奇异的感觉难以言表,身上人的身躯渐渐回暖,迟鲤竟莫名地生出了安全感,方寸之间,她不想离开。


    耳边,白煜喉中的声音愈发明显,迟鲤的眼前缓缓浮现出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喝茶的模样。


    不,不能这样任由他索取!


    迟鲤心下一紧:眼前的失控的是兽,若白煜清醒过来,心底必定会遭受炼狱般的煎熬。


    她奋力推开白煜,让他清晰看着自己。


    有温热咸腥的触感,自白煜唇角滴落她的面庞——黑夜之下,即便是看不清,迟鲤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什么。


    白煜依旧混沌,眼神迷离,紧盯着她的颈边,迟鲤狠下心来,随即重重一掌掠过了白煜的面庞。


    啪——


    寂静无人的空气被瞬间划破。


    白煜低下头,沉沉的埋在了迟鲤颈边,再睁眼时,眼底的暗光已尽数散去,不过神志好似尚未清晰,撑着地面,愣在原地。


    迟鲤的眸间即将涌出泪来,她赶忙伸手揽住了白煜的后脑,让他靠在自己身前,不要看这一切。


    “睡吧,你累了,睡一觉就好了。”迟鲤看着漫天的星辰,揉了揉他染着汗的头发,“我们不赶时间了,明早再出发。”


    泪水夺眶而出,迟鲤心中训斥自己:她不够格,她真的将他养的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