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南烛 作品
20. 复命
迟鲤目光不移,卧看星辰流转,一夜未眠,直至迷雾被天边的那一点亮丝丝缕缕消散,清脆的鸟鸣声自林中传来。
迟鲤起身,一点点收起昨日散落的行装,她捡起散落路旁的地图,卷成了一块破布般的疙瘩,正欲甩手扔在路边草丛中,却又神色暗淡,将它收入行囊之中。
天色渐亮,路途已耽搁不少时间,迟鲤俯下身去轻拍了拍白煜肩头,他未醒,却本能转过身来面对迟鲤。
此刻白煜嘴角的血迹映入眼帘,不断强调着昨日那个险些丧失理智的危险夜晚。
好在他未醒,迟鲤伸出衣角,在他的唇边点点擦拭,好似这样就能消除掉那晚的记忆,让一切随风而去。
衣角渐渐染红,迟鲤收手,轻轻将自己鬓角的碎发挽在耳后,可在触碰自己脖颈的一瞬间晃了神。
她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颈边是何种景象,但唯一可确信的是,隐痛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喧嚣着它的存在。
这里也要不留痕迹。
迟鲤背过身去,颈边残留的血痂被拭去,她又将衣襟向上提了提,事成,也不忘回头确认白煜沉睡的模样。
白煜靠在路边的草堆之上,有晨阳打在面庞,温热的体感下,他眼睫扑闪,双眸睁开。
他揉揉眼睛:“……迟鲤,雾散了,我们走出去了?”
“雾散了。”迟鲤拉了他一把,又将牵马的缰绳送在他手中,”昨夜你犯了懒,我让你好好睡了一觉,现在也该启程了。”
他一手接过缰绳,一手揉在眉间:“迟鲤,昨晚好像有一些事,我记不太清,但我好像可以感知得到……”
“雾散了,我们就不迷路了。”迟鲤转而言它,随即掠身上马,轻扬短鞭,马蹄阵阵,向前路奔去。
白煜见状也立即跟上,只是脸颊的五指红印上,正有意无意传来一丝灼热的痛。
曦日初升,一扫数日以来晟国春雨绵绵不绝的潮湿景象,自乡间小路至东南西北四条长街,无一不泛着春日清新可人的秀丽之色。
迟鲤与白煜快马加鞭,在拥挤的人群中划出一道无人的长痕,直通宫门之下。
此刻侍卫远远便识得了二人,忙令人大开城门迎二人入宫。
迟鲤赶不上道一声谢,便快马行至了宫道之上,一路上众人退让,皆知此番迟大人回宫定有要事相报。
皇城不小,马儿疾步行进,迟鲤虽无心去一一细看宫中的周遭事物,却也在余光中不可避让的发觉了有一些细微的改变正在宫中发生着。
迟鲤拉扯缰绳,慢下脚步,目光在宫墙两侧游离,不出两三眼,便发觉了不少变化。
琉璃瓦下,不知何时装点上了一道道经幡,迟鲤调转马头,忽然间目光好似被一缕强光直射,她回头望去,是一队寻常宫女的背影,奇异的是,她们的腰间竟都坠着一块小巧的八卦镜,式样相同,正反射着一道道晃眼的晨光。
“宫中何时兴盛了谈玄之风。”迟鲤喃喃道。
料想宫中除钦天监日日观星尚且明白一些道学术数,也就剩下自己有些许背景,迟鲤不禁心下生疑,思索片刻,便回忆起启程前,她尚且向皇帝引荐过几位仙师。
“或许是那几位仙师?”白煜低声问向迟鲤。
“不会,那几位仙师是你我亲自选荐,不会乱来。”迟鲤蹬了蹬马肚,示意它继续前行,“不过宫中万事,总是和陛下脱不了干系,等到了太极殿,一问便知。”
太极殿下,侍女熟练地接过了行囊,二人下马上阶,不过刚踏出一步,一股浓郁的燃香气息便扑面而来。
气味刺鼻,白煜伸出手捂住了迟鲤的下半张脸:“好在这不是药味,陛下病情应该尚且安稳。”
此刻太极殿下,大监正远远望着他二人,面容没有丝毫绢布遮罩围挡。
殿前十步,大监忙挥挥拂尘,弓着身迎了上去:“迟大人,灵囿使,陛下恭候您二人多时了,快快请进。”
殿门大开,纱幔下,顿时一片薄雾缭绕,燃香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大殿,此刻的太极殿相比处理政事之处,更像是一件硕大无比的皇家香炉。
此刻皇帝正端坐御前批改奏疏,见通传二人进殿,微微扬起了头,眯着眼俯视迟鲤二人。
“臣与灵囿使此番前去,一路承负皇恩,今已探清妖患一事来由,还请陛下听臣细细道来。”
迟鲤话毕,殿中却四下寂静,皇帝一言不发,她便微微抬眸,忽然发觉陛下仅几日不见,再相见时竟红光满面,好似暗疾已经全然消失。
皇帝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陛下,臣此番一路多有险峻,终与灵囿使追查到百花村后山时,摸得妖患原委。”迟鲤环顾周身,继续道,“陛下,那妖患实际并不存在,是人祸,而非天灾。”
话音落下,迟鲤正欲缓口气继续报来,皇帝却先行打断,丝毫没有意外的神色:“是啊,世上并没有妖,而这妖患如你所言,确实是人祸。”
“陛下,这一切,您都知晓……?”
皇帝挥挥手,示意宫女放下一张木椅,迟鲤本以为陛下将给自己赐座,正当疑问为何只有一把椅子之时,一白衣道人缓缓自屏风后走出。
迟鲤定睛看去,只觉得那道人虽黑纱覆面,可一双鹰隼般的眉目却盯得她好生眼熟。
直觉告诉她,那晚百花村后山林间,即便是月下朦朦胧胧看不清那人面孔,可那黑袍道人的神色却冷得她异常清晰。
八成是他,不,一定是他!
迟鲤回过身去,寻求白煜确认的目光,却发觉他眉目紧皱,好似在细细感触这殿中的气息,在辨认眼前的来客。
殿内烟熏笼罩,迟鲤更加确认,这人定是故意为之,用尽千方百计掩盖自己的气息。
未下令平身,迟鲤便径直站起,面朝陛下,神色尤为坚定:“陛下,此人——”
“迟鲤,来谢过天师,此番妖患之事,你二人可是所见略同。”
与他所见略同?这妖道究竟与陛下说了些什么?
皇帝毫无停口之意,转而赐那妖道坐下,继续道,“天师来宫中不久,可也是在你之前述清了妖患的来由,那妖患正如你二人所言并不存在,而是有人为之。”
皇帝走下玉阶,重重拍了拍迟鲤的肩头:“朕想不到,太子此番凯旋,竟贿赂仓大使,私吞粮草,想出半夜放出野兽趁乱撕咬粮仓的把戏,却不曾想被百花村的民众所发觉,连夜请来天师入宫说清缘由。”
皇帝一席话惊地迟鲤与白煜都抬起头来。既然事已至此,皇帝的性情又向来匪石难转,迟鲤来不及反驳这妖道的身份,便又上前一步,顺着皇帝的话说道:
“陛下,那太子殿下现在如何了?”
“他虽凯旋而归,可此番行迹确难提上台面……他还连连狡辩说自己一事不知,朕便命他禁足东宫……”
皇帝又背过身走上龙椅,沉沉向后靠去:“说来也怪,莫非这皇子们是都要禁足一番才有了长进?此次天师入宫,若无梁王引荐,尚且不会如此顺利。”
皇帝一席话毕,便知这离宫之时,梁王是用尽了气力在皇帝面前得了脸,此刻若驳了梁王与这妖道,怕是会与太子下场相同,那时大晟朝堂显然不容细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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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番合宫宴,一来是要祝您大病得愈,二来便是要祝太子凯旋洗尘接风,此时令太子殿下禁足……”迟鲤抬头,眼神佯装飘忽,“还请陛下三思。”
能让太子见一面总比见不到强,事已至此,能挽回一些便已是恩赐。
“你不必替他说话,错了便是错了,此番合宫宴,太子在东宫养伤更合适。”
迟鲤收起对皇帝期盼的目光,可就在这低头的瞬间,那妖道竟起身上前:
“陛下,虽然迟大人与灵囿使此番误了时辰,可看在二人风尘仆仆,不如让大人们先回宫歇下,至于合宫宴,还要从长计议。”
迟鲤与白煜就这么被双双捂了嘴,匆匆行过礼后便被请出了殿外。
殿门砰的一声被重重合上,殿内唯剩奉天理与皇帝二人。
皇帝伸出手,奉天理便弓着身应声接下,双手扶着皇帝回了寝殿,又命宫女服侍皇帝歇下,他自己则亲手为皇帝续了壶茶,奉上前去。
“天师果真药到病除,这些日子,朕觉得身子爽快多了。”
“那都是陛下您该有的功德。”奉天理堆笑着,随即一只手自袖中又抽出了一只精巧的锦盒,锦盒打开,皇帝熟稔地取出盒中的丹药,和水服下。
“陛下春秋正盛,贫道的药也是合了时宜,妙手偶的罢了,不过……”
“不过什么?”皇帝放松了双肩,靠在龙榻的软垫上。
“不过人之春秋毕竟有限,陛下您此番身体波折,仙药也有限……再求长生怕是并不简单。”
皇帝睁开双目,示意宫女奉上宝匣一件,当着奉天理的面徐徐展开,露出了珠玉琳琅的一角,便又匆匆合上。
“仙师,这些您尽管拿去,世上的仙草灵药,总归能用这些物件取来。”
奉天理半推半就地收下,又为皇帝换好炉中的香支,便双手作揖:“陛下诚信天地可鉴,必将永葆万岁永年。”
“万岁永年?”
翠光轩内,迟鲤整顿衣衫的手霎时间停下,“崔桃,这些日子里,陛下当真是这么说的?”
崔桃畏缩在原地,连连点头:“陛下要求长生,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宫中人人都看得见,自那无名仙师入宫后,陛下确实红光满面——”
“好了,你不必说了。”迟鲤截下崔桃的言语,她不想听众人对那妖道的赞扬,却也轻叹口气不想解释,此刻山雨欲来,她确信不让崔桃卷入其中是正确的选择。
崔桃识相的接过换洗的衣裳,推出了翠光轩外。
多日不见,镜中人的面容虽一如往常,可仔细看来,面色却苍白不少。
迟鲤抽出梳妆屉子,取了一点唇脂淡抹。
铜镜的更深处,迟鲤发觉,白煜此刻正望着她,一言不发,眉头紧皱,或有心事。
“我们回宫晚了,明日便是合宫宴,今夜再去百兽园清点一番……”
“迟鲤。”
“嗯?”
迟鲤收好唇脂,回眸望向白煜,微微歪过头。
“昨晚……我到底做了什么?”
迟鲤口中含糊,翻来覆去说他只是疲乏贪睡了,后又见拗不过他,便又以他中了瘴气迷晕过去打了借口。
“你换衣裳的时候,领口为什么有血?”
“你看错了,花纹而已。”
“那你今日为何披着头发?”说罢,二人之间的空隙陡然缩减,迟鲤后退着却撞到了屏风前,退无可退。
双手被白煜一掌紧紧箍住挣脱不开,而他的另一只手即将要撩开她颈边垂落的长发,触碰到那隐匿的齿痕。
千钧一发间,崔桃轻敲着门:“迟大人,钦天监舒大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