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南烛 作品

26. 金丝囚鸟

    “水……水……”


    黏腻的橘红落日掠过窗棂,照得迟鲤眼眸生疼,她进闭着眼,伸手向床边柜抓去,却忽然手下一空,半截胳膊顿时在床沿砸撞得生疼。


    床边柜呢……


    迟鲤猛然坐起,环顾四周,心脏好似在喉中震颤。


    一方昏暗的大殿内,夕阳虽未全然落下,却早早被人点上了灯,自己则身处一张乌金木的床榻之上,软枕被细细绣了玉线云纹,隐隐透着花木的暗香,而头顶之上,两重鹅黄轻纱垂坠床榻两侧,微微摇曳。


    她低下头,竟发觉身上的数层官袍竟不知何时也被一袭白色薄衣所取代。


    这是何处……她在宫里还从未见过。


    不过偌大的华丽殿宇内竟无一宫婢太监伺候,门窗紧闭,殿中更无一人值守。


    迟鲤强忍着头痛,扶着床榻。


    当双足触在冰冷彻骨的石砖上时,迟鲤方才发现,自己此时居然连一双鞋都没有。


    迟鲤撇了撇嘴,无比后悔自己那日对白煜说,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句话,这下是真的连鞋都没有了。


    来不及嘲弄自己,迟鲤下了床,反身遮好了床榻两侧的鹅黄帘帐。


    帘帐透着光,帐中床榻一览无余,迟鲤环顾四下,又钻进帐中,将那床锦被揉成了似是有人睡在其中的模样,又怕不够形象,索性抽出那华贵的软枕撑在了被下。


    这下看不出来了。迟鲤暗想。


    正当迟鲤收回腿,料想退出这帘帐外,细细端详一番时,后背竟猛然撞上了一人影。


    后背渐渐传来一片凉津津的潮意,好像是被打湿了一大片。


    迟鲤猛然回过身,却对上了柳秋艳嗔怪的眼眸。


    在她手中,水还剩半杯。


    空气中隐隐泛着甜,迟鲤不难闻出,这约摸是蜂蜜水。


    “你——”


    未等迟鲤说完,柳秋艳忙放下杯,又在怀中抽出了随身的方帕,又绕在迟鲤背后,细细擦拭着她发尾和被打湿的那寸薄衣。


    柳秋艳手下未停,嗔道:“迟妹妹,我听你说要水喝,就急忙赶了过来,谁知你竟碰倒了它……蜂蜜水解酒,可干了却生粘,让人心烦,迟妹妹,你这好好的发梢沾了它,是该好好擦擦。”


    迟鲤看不见柳秋艳是何神态,即便柳秋艳此刻再温柔悉心,但疑惑未解,迟鲤心中总绷着绳。


    她虽不了解这梁王妃柳秋艳是何来头,只知道她是辽南女子,不过比起她的母族,迟鲤更清楚,她首先是梁王的人。


    不过此刻尚且不能鲁莽行事,既然柳秋艳来了,又不能奈她何,那能问的就先问了再说。


    “多谢王妃。”迟鲤捋过背后的长发,缓缓道,“不过,我在宫中这些时日,竟还不知道有这方殿宇所在,居然早早就点了灯,还未至夜晚,门窗竟都落了锁。”


    “迟妹妹,你昨日喝多了酒,竟倒在了大殿上不省人事。”身后柳秋艳不紧不慢,依旧替她擦拭着发梢,“众人四下寻了,可白大人又不见踪影,梁王殿下便命我将你扶下了金阙台,贵客们又欢饮片刻,梁王殿下便将他们送出宫了。”


    “昨日?”迟鲤转过身,攥住了她捏着帕的手,“你是说,宫宴不是今天早晨,我足足睡了一日?”


    柳秋艳白皙的手腕被迟鲤攥得泛了红,她略有怒意:“迟妹妹,有话我们放手说,你这样算什么?”


    迟鲤自知失了礼数,松开了手。


    白煜居然不见了踪影,怎么会……


    看着眼前柳秋艳揉着手腕,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她没有空余的心绪去想怎么跟这凭空出现的梁王妃道声歉。


    迟鲤只微微躬身行了礼,便快步向殿门处大步走去。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昏睡了一日,此时看来梁王那壶翁不醉定是使了计谋,这梁王妃突然的关怀来得蹊跷,陛下杳无音信,白煜更是不知所在。


    不论如何,先离开这里。


    正当迟鲤来到门前,疑惑柳秋艳为何未阻止她时,掌下的殿门便已告知了她答案。


    殿门自外向内落了锁,她推不开。


    用多大力,都推不开的锁。


    “有没有人,来人啊——”迟鲤连声拍着门,殿外门锁打在殿门的声音尚可听见,不过比起门锁撞门的声音,柳秋艳步步靠近的脚步声更为清晰。


    “迟妹妹,你有什么事,不必自己费心,先养好身子,我派人替你去做。”


    柳秋艳脸上挂着笑,身侧的烛台灯影下,照得她面容半明半暗。


    迟鲤顿觉毛骨悚然。


    “开门!”再顾不得礼数,迟鲤向柳秋艳喊去。


    柳秋艳定在原地,神色波澜不惊,毫无变化,唯面上依旧挂着笑。


    “我让你开门!!”


    大殿之内,门板的撞击之声犹如战鼓,迟鲤手下未停。


    可这如战鼓一般的声音却引不了士气,反倒引来了意料之中,最不愿见到之人。


    暗红色的一支柱下,梁王背着手款步而出。


    “迟妹妹,别来无恙。”


    他拉开榻前的帘帐,将柳秋艳扶好坐下,又伸出手轻抚着她尚且留着红印的手腕,片刻后转而看向迟鲤,目光深不可测:


    “王妃也算是你的皇嫂了,你不谢她为你换了衣裳,调了蜂蜜琼浆,却动辄伤了人,此刻又赤着足要跑出殿去,实在是不体面。”


    “迟鲤多谢殿下,王妃好意。”迟鲤默不作声,只是贴着门步步紧退,“不过殿下,迟鲤尚有一事要问。”


    “但说无妨。”


    “陛下一如往常?”


    迟鲤盯着梁王目光不移,不过不论梁王的答案如何,她都要离开这诡异又精致的大殿。


    梁王接过柳秋艳手中那杯蜂蜜水饮下,思索片刻道:“只要陛下还在,那就没什么分别……不过你的义弟白大人,本王尚且不知他去了何处。”


    迟鲤背后发凉,不祥的预感占据了思考:白煜身为妖,本就与常人有分别,寻常刀剑尚且伤不了他,而自己与他又总是心灵相通,迟鲤记得,白煜是辨得来她独有的气息的,既然如梁王妃所言,她已昏睡了一日,那怎得白煜还寻她不到。


    白煜是离不开自己的,迟鲤清楚,这倒不是说他过于依赖自己,而是自他随她出了山


    “不必与我再卖关子,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梁王敛起神色,双手搭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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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大人骨骼惊奇与旁人不同,自是安然无恙。”


    迟鲤背后无路,梁王则愈来愈近。


    空间与气息逐渐逼仄,梁王凑在迟鲤耳侧,缓缓开了口:“若迟妹妹还想见到他,那就请迟妹妹听话些。”


    “你想要我做什么……”迟鲤试探道。


    梁王后退两步,目光瞧着迟鲤背后微微透着落日的窗,转而又点上了一盏烛灯。


    殿内更亮了些,他那只浑浊的左眼也被照得更加清晰。


    相比宫中其他殿宇,迟鲤忽然发觉,这处殿宇不仅上灯更早,更是亮得异常辉煌。


    这莫非是梁王之处?


    迟鲤心下生疑,更觉自己在此处处境实在不妙,昏睡了一天居然才等来一杯心思不纯的水,和一个居心叵测的人。


    不能再等下去,在这里要么做浮萍,要么就成了囚鸟。


    “那日剑下,你与本王已然冰释前嫌,若迟妹妹若再往后退,身后的花瓶怕是要被撞倒了。”


    下一步她果真撞上了博古架的一角,腰侧生疼。


    她皱着眉,如同透过梁王浑浊的左眼探求着答案。


    “本王所在意的,从来不是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


    梁王忽然箭步上前,扣住了迟鲤的下颌,手下逐渐使力,声色低暗:


    “本王要你,做我手上最锋利的那把剑,是一把即使沾了血,也染不到我指尖分毫的剑。”


    迟鲤靠在博古架上,挣脱出梁王手下的禁锢,不禁轻笑出声:“你要我为你卖命?为你去伤了太子殿下,伤了陛下,你觉得我是会先应下,还是会自尽在这殿宇之中?”


    梁王听罢,不怒反笑,笑声愈来愈大,殿中近乎有了回声:


    “原来迟妹妹所关心之人,并非你那情意深重的义弟白大人,而是陛下与太子殿下……既然不在乎,那本王也确实不好办了。”


    梁王一席话如同冰锥落地,迟鲤不敢细想,不过越是怕浮现脑海的,却总是先行侵扰心头——迟鲤扶在博古架上,忽然胸口一痛。


    “虎妖的命,可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虎妖……”


    迟鲤眸中震颤,口中呢喃。


    眼前人语气淡然,好似是说出了一个不值钱的常识一般,迟鲤却忽觉有千斤重砸了下来,这与白煜相互保守最深处的秘密就这么赤裸裸地被梁王脱口而出。


    即便那日百花村后山与妖道作困兽之斗时,已然知道梁王或许自那一刻便心知肚明,却不曾想当这句话,这句确认他妖的身份的话传至耳侧,迟鲤脑中竟失了对策,既然不能承认,那就只剩下一片空白。


    梁王面色戏谑,转身便走:


    “不想救他的命就算了,我还以为你们同行这些时日,情义堪比山高……看来人与妖之间可不像书中说的那样动人心魄。”


    他回过眸:“不过是笑谈罢了。”


    说罢便阔步前进,迟鲤容不得自己思考,头尚且痛着,便踉跄着连赶上前去,紧拽住了梁王的袖角。


    她低头喘着气,赤足半跪在刺骨冰凉的方砖上:


    “任凭差遣,不要伤他……”


    迟鲤知道,除了自己,她别无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