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南烛 作品

27. 众矢之的

    “很好。”


    或许是迟鲤应下得太快,梁王虽回头玩味笑着,却丝毫没有扶她起身的意思。


    迟鲤见他依旧眼神猜疑,双膝又向前挪了两步,将自己的神色调整为她所能至的最恳切的程度。


    梁王缓缓道:“迟妹妹,陛下教过我们,言而有信者,路才走得远,还望你切莫忘记。”


    迟鲤躬下身,又将头垂得极低。


    面前的视线皆被膝下的青砖占据,除此之外,自己仅一星半点的影子在烛光之下隐约可见。


    只要能用适当的低头去换取更大的机会,付出一点点代价,迟鲤从不犹疑。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梁王将手搭在殿门之上,回过头朝柳秋艳瞧去:“让人来送双鞋给她。”


    梁王轻敲门板二声,方才迟鲤如何敲都打不开的门竟霎时间敞开,她这才发现,门外一直站着侍卫模样之人,左右各一,却未穿宫中侍卫服饰,倒像是江湖游侠一般。


    眼看着柳秋艳忙跟上梁王出了殿,迟鲤扣着博古架站起身来,双膝却因跪得发酸而使不上劲,她尽力伸长腰背向门外望去,却正好对上那侍卫泛着凶光的双眸。


    被看一眼又无伤害,迟鲤索性撑着身向门口闯去。


    不管出不出得去,起码要看看自己身处何方——


    即将碰到门板时,那门却被砰的一声摔闭在迟鲤面前,出了落日,门外的一丝一毫她都还未瞥见一点。


    门风不小,迟鲤面颊两侧的垂髫顿时被震到了身后,无力地搭在了她的肩头。


    迟鲤静坐原地回神之时,那门又忽然被打开,一双样式倒还精巧的鞋被侍卫无情地扔进了殿。


    侍卫没什么好交代的。


    殿门又怦然合上,迟鲤这次倒有了心理准备。


    她弯腰捡起被扔得一前一后的鞋,又细细看了这鞋的里里外外。检查完毕,便放下心来,细细扑去鞋面的灰尘,就地坐下穿好。


    烛光之下,鞋面暗绣的金色丝线左右徘徊着光点。


    “大狱里的足镣也会反光。”迟鲤喃喃道。


    她撑着墙,一路走到那垂着帘的床榻上。


    迟鲤心中不禁揣摩:梁王要自己做他的剑,为何却将自己锁在这剑鞘中。


    或许不能用他心里扭曲一概而论。


    端坐床榻之上,迟鲤将背后被自己折出人形的软枕锦被推在一旁。


    环视这金碧辉煌,暗飘幽香的大殿之中,迟鲤攥紧了拳,她深呼口气,怒意逐渐消散。


    她悠悠扫过这满殿的烛灯摇曳,顿时定下了神,面色平静如水,计上心头。


    不论金丝雀还是利刃,迟鲤忍不得自己成为豢宠一样的所在。


    渐行渐远的马车之内,柳秋艳撩起车窗上的帘幕,又回过头,神色略显慌张:


    “殿下,陛下忽然昏厥不起,迟鲤又在宫中平白无故失了踪……这,可有不妥?”


    “再不妥,你我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梁王闭目养神,语气中掩不住疲惫之意:


    “父皇昏厥,皇兄禁足……我们开工便没有回头箭。”手中的菩提子如同猫尾一般,被梁王不耐烦地甩着,“全局已定,唯有迟鲤与白煜未在掌控之中。”


    柳秋艳听罢点了点头,却又皱起了眉,看向梁王:


    “殿下,您既然要这迟姑娘为你我所用,为何又将她囚在这行宫,一步都不可踏出?”


    梁王好似要将自己陷入这马车中的软枕,他抬起头,长出一口气:


    “比起剑,她首先要做饵。”


    梁王又合起眸,攥着菩提子的手搭在了柳秋艳手背之上。


    她忽然觉得后背一凉,不禁觉得眼前人如此复杂,如此多的计谋自己若不问,自己的枕边人难道真的会对她只字不提?


    车窗未关,柳秋艳不禁打了个寒战。


    白煜抬头看着如血色一般的天际,雁群之上,飞云正掠过偌大的皇城。


    落日之时,一列宫女擎着数盏宫灯,环绕至这片群臣跪地之处,又一一将这宫灯悬起。


    观星阁下,众官员叩拜在地,背后忽然砰的一声闷响,白煜应声将头偏过一寸——只见一上了年纪的老官支不住力,即便是摔得生疼可依旧不敢出声,四周众官员眼神倒是关切,可又无人敢扶他起身。


    少说少错,不做不错。


    众人的冷漠让白煜鄙夷,他头一次觉得,人是比妖更为原始,更没有心,更冷漠的存在。


    一片匍匐跪地的群臣间,白煜站起了身。


    众人惊异的目光下,他牵起了那老臣发颤的手,又伸开了臂支起他的肩。


    那老臣被扶起时,看向白煜的眼神先是诧异,后又变得感激,最后忽然变得疑惑,甚至隐约可看出些许自怨之意。


    老臣又要跪下,白煜扶着他,不许他跪下。


    两人间无一人发话,千般意思皆在言表。


    一片寂静,众人悄声言语。


    老臣与白煜正以一种莫名的姿势立在人群之中,老臣想跪,白煜强撑着他,老臣顿在原地,目光不停地瞟着四下众人,神色慌乱。


    有一官员直起了身,声音略远,众人纷纷侧目,那声音畅通无阻的传到了此处,:


    “灵囿使大人,此刻陛下尚且困于病中生死不明,众人都在这观星台下祈祷陛下安然无恙,龙体复建,您此番贸然起身不跪,又不让陶大人跪,莫非是仗着什么关系……”


    白煜回头看去,那人正半跪在自己三五米之外,虽天色暗了,那人的面庞隐在黄昏之间,但白煜定了定目光,生而为妖,他看得清:


    是那日在百兽园借口说要登记造册,却下手伤了不少幼兽的卫尉门下之人。


    白煜感叹,他还记得自己,过了这些时日,他还未想要放过自己。


    “不劳您费心,若连累了诸位大人,在下自当领罚,可陶大人年事已高,您难道还要不分青红皂白,狠得下心来,让他一味跪在此处吗?”


    那人怔了怔,他未曾想过,眼前的灵囿使早已不是那时只会一味忍下气来,又在人走之后默默为幼兽疗伤的徒有面容之人。


    此刻的他,面容年轻,在一众官员内显得格格不入,可他朱唇紧抿,坚毅的神色却无时无刻不宣誓着他万夫莫开的超凡意志。


    “你,你——”那人收回了向着观星台上连连作揖的手,转而一改道貌岸然神色,厉声道,“你不要仗着你身后是你那义姐迟大人,不过说来也怪,怎的迟大人宫宴后便不见了人影,连在此处替陛下求福都不愿来?”


    那人正了正衣襟,如刺一般的话语回荡不绝,众臣虽未公然抬头看去,耳朵却一个字都不落下:


    “你二人仗着献灵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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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太嚣张跋扈了些……不过今日看来,诸位大人,在下说句不该说的——今日看来,这灵药也并非如此实用,不然今日陛下又怎能再次沉睡不醒呢?”


    这人话音未落,不远处又有一年纪尚轻些的官员直起身来,向白煜喊去:


    “不瞒诸位大人,臣所见略同!陛下病愈也不全然是这白大人与迟大人的功劳,梁王殿下亦功不可没。”


    他踌躇了片刻,又好似下定决心般开了口:


    “诸位难道不觉得,自从这白大人与迟大人入了宫,这宫中便无一日安宁所在吗?”那人扳着手指,向众人挥舞。


    “先是薛贵妃薨逝,后又是梁王殿下禁足,城中妖患传言四起,再又是太子殿下至今都被禁足东宫,无一人敢对太子殿下言说陛下近况……在下虽资历不足,可今日为陛下祈福,白大人又乱了规矩,迟大人无故不来,难道还不足以看出,你们姐弟二人便是这大晟的灾星,大晟的祸患吗?”


    一旦有人开了头,便有人应和。


    白煜垂眸看着暮色中跪倒一片的官员,心中真想让他们看看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嘴脸。


    那白煜搀着的老臣连连抚着他心口,让他莫要动气,可白煜虽看着神色不悦,但已然能控住自己情绪:


    “那在下便不让诸位大人厌烦了,在下离开便是。”


    白煜挥挥衣袖,俾睨着众人,在这如芒刺背的目光中,他硬是搀着那老臣,穿过人群,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相信祈祷便有回天之力的群臣之间。


    此刻观星台上,阴风极大。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撇下了笔,抚上汉白玉的龙雕栏杆上,向台下众臣间格格不入处望去。


    “舒大人,可要派人跟上灵囿使?”


    小官接过舒世明手中干透的笔,亦向台下望去。


    舒世明思忖片刻,直至目送白煜与那老臣离了人群,方才开了口:


    “不必,陛下为先。”


    看着小官远远退下,舒世明再兜不住面容的焦虑,双手沉沉撑在栏杆处,暗自呢喃:


    “迟鲤,你什么时候可以看清一点……”


    “夜路不好走,小心脚下。”


    白煜扶着那姓陶的老臣,顺着宫墙将他送至了宫门外,又悉心送上了陶府的马车。


    一路上侧目之人不少,可却都是宫女太监,若论平常,他们自是不敢的。


    马车临行之时,那老臣掀开了一角车窗,示意白煜靠近些。


    确认四下无旁人后,他悄声嘱托:“白大人,若找到迟大人,你们就快些走吧,宫中是待不长的……迟大人是个心重的,她放心不下陛下,还要你多劝劝她。”


    老臣拍了拍白煜的手,白煜却笑着摇了摇头:


    “谢大人,白煜自有分寸。”


    “你,你糊涂……”老臣伸手出了车窗,重重拍了白煜手背。


    他叹了口气,垂眸摇了摇头,自知劝不住他,沉思片刻,索性为白煜指些明路:


    “白大人,迟大人尚不知所在,但还有一人,或许可帮你些许。”


    “但请大人直言,若能寻得阿姐,在下感激不尽!”


    听闻那人或有迟鲤下落,白煜眼下顿时泛起了隐隐的光,脑中还未细细思量,胸口的热忱处已然止不住跳动。


    老臣:“东宫太子,或帮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