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南烛 作品

28. 引火烧身

    行宫之中,烛灯将铜镜中的她照得面色通红。蜡油顺着烛台滴落了一片,迟鲤却捏紧了灯柄——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她毅然起身:“没有退路了……”


    天色已暗,这处行宫的周围此刻也没了飞鸟,倒是有不少蝙蝠忽上忽下的乱飞,翅膀扑棱个不停。


    殿门外的侍卫怂了怂鼻:“什么味,你闻见没有?”


    另一侍卫本想摇头,继续靠着柱子继续睡下去,却还是皱起眉,细细嗅了片刻:


    “好像是什么东西烧着了……”那人眼眸还未睁开,正靠着柱子翻身之时,一股热浪轰得拍在了殿门上,他顿时清醒:


    “天爷啊!走水了走水了——愣什么开门救火啊——”


    “不过殿下说了……”另一侍卫正看着火光干着急,“都说了这是个不好干的差事,真是个疯婆娘……”


    焰头的影子已舔舐到了殿门上侧,火光熊熊间,迟鲤的轮廓正倒映在殿门之上。


    “别管了,先救人啊!”


    两侍卫去了锁,将门敞得大开,顿时焰火如涨潮般向他二人涌来,浓烟熏得他眼眶连连发酸,努力睁开后,才影影绰绰地看清火海之中的身影。


    浓烟滚滚中,床榻的帘帐被迟鲤揪下捂住了口鼻,另一手则紧紧攥着这罪魁祸首——一盏即将燃烬的烛灯。


    烛蜡顺着她的小指,一路凝结至小臂,迟鲤看着门外二人连连后退,奋力直起了腰,大声嘶喊:


    “要么让我去死,要么就一起葬身火海……”她顿了顿,又捂紧口鼻深深吸了口气,目光顿时狠戾:


    “要么,就给我备一匹快马……快!!”


    那二人连连点头,蹦不出一个字来,忽然那大殿上方一横梁又轰然倒塌,眼见迟鲤即将支撑不住,连连咳嗽,那稍瘦些的侍卫慌忙跑出了殿。


    不出片刻,一高头黑马便被牵至殿前,迟鲤见马已牵来,便扔下烛台,不顾一切冲出火海,又自那二人之间强挤了出去,飞身上了马。


    “多谢!”


    跃身马上,迟鲤顿觉五感好似被烟雾盈满,马背上她缓了好一阵思绪才逐渐回还。


    此刻她方才发现,已远远跑出那殿宇,黑夜中,唯有一片火光在视野尽头浓浓冒着烟。


    “是北郊行宫……梁王的手什么时候伸得这么远了。”


    即便黑夜之中看不清路,但快马加鞭,等天大亮时回到宫中,总能找到白煜,那梁王也就鞭长莫及了。


    前方略有灯火,约莫是快到了城中。


    “驾!”


    正当迟鲤又夹紧了马肚示意快些时,草丛中忽然隐隐发响,那马一声嘶鸣,前蹄扬起,连带着迟鲤一头摔在了粘腻的泥沼之中。


    马救不得了,她浑身发痛。


    不过身旁却静地诡异,她没有时间犹疑,向前路那一点光亮之处奋不顾身地奔去。


    不过下一瞬,足下忽然拦起了绳,她惊呼一声绊倒在地。


    黑暗中,迟鲤的眼睫扑闪在尘土上,心脏一声声撞着冰冷的地面,她强撑起头——


    有人拨开草丛,缓缓逼近。


    越过这道门,便是东宫。


    白煜在东宫外徘徊了许久,东宫尚且重兵把守,他进不得,太子更出不得。


    “白大人,陛下有旨,太子有过,非陛下亲口应允方可出宫。”门外的侍卫躬身作揖,帽檐之下,神色却丝毫不让:


    “您请回吧。”


    “……”


    白煜绕着东宫外徘徊,虽红墙高立,越过这道墙对他来说并不困难,可他记得,迟鲤教过他,在宫中便要遵守宫中的礼仪。


    他沉思片刻,好像反复印刻在脑中,又忽然缓过神来,猛然摇了摇头,三两步踏过墙头,飞身跃入了东宫。


    白煜也不知为何,自己总是对迟鲤言听计从,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好似天命的指令一般,让他毫无犹疑地刻在了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车辙,每当他迈出下一步时,便会不由自主的顺着这车辙再行下去。


    她说的话句句都是真,若她说的话是因,那白煜觉得他自己如今所能感触的一切,就是结下的果。


    相比自己,他觉得迟鲤更像是驯兽的人。她训起自己来从来不用鞭子,只用温柔的话语。


    可此刻这指令却被打破,白煜自知人命为先,规矩算不得什么,但迟鲤为他定下的规矩与旁人的,与这万物的规矩好似不同。


    这层名为规矩的纸,并非是一朝戳破的,更像是他亲手洇在水中,一寸寸泡开的。


    白煜觉得自己打破的,应该不只是规矩。


    他双足落地,不发出一丝声响。


    东宫外重兵把守,内部却无人值守,灯火通明,白煜竖起耳朵,确认院中无人后,他顾不得规矩,径直打开了正门。


    正殿无人,檀香悠悠,白煜转过几道屏风,太子寝殿即在眼前。


    大门敞开,过于自然。


    听闻有人将至,太子只顿了顿手中的茶碗,一丝多余的眼神都未留下。


    “云山玉寸。”太子抬起眸,向白煜伸出手,“既然来了,倒不如浅尝一口。”


    白煜实在是诧异,这太子为何如此镇定自若,此时宫中权斗暗涌,迟鲤失踪,梁王当道,陛下昏厥不醒,身为太子,他居然还有心思饮茶品香?


    “殿下,白煜不知您是何打算,但白煜斗胆猜测,此时宫中诸事,您应该是知晓的。”


    “什么事?”太子玩味地扬起了头,“若是宫中事,那自然是陛下决定;若是东宫事,我也自有打算。”


    “还望殿下是真的有分寸,若等到兵临城下,一切可都来不及了。”白煜尽力平复着呼吸。


    “多学学你阿姐,不必动气。”太子将那名为云山玉寸的茶递在白煜掌中,眼都眨得极慢:


    “白煜,天无绝人之路,你若愿按我的打算来,一切就还有转机。”


    太子不置可否,白煜再忍不住凑上前去,向太子半跪行礼:“要白煜做何事,还请太子明示!”


    “这权斗好似天平,我要你为我加上砝码。”说罢,太子目光回转,瞧向白煜的心口处:


    “我赌的,是你的这份真情,一份值得你做出任何事的真情。”


    众人皆醒,唯有白煜看不出。


    消息传的极快,北郊行宫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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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事也只有梁王知晓,而始作俑者迟鲤,此刻又被反身绑在殿中,与梁王四目相对。


    “幸亏消息及时,这行宫没烧多少。”梁王揉了揉眉心,“这里还是你的,你继续住。”


    迟鲤宁愿自己此刻变成一头狮子,将眼前难掩怒意的梁王拆吞入腹。


    “怪我,嘴里塞着东西当然说不了话了。”


    他挥挥手,身旁的楚黎得了令,上前扯出她口中堵塞的布团。布团掉落灰烬之中,迟鲤大口喘着气。


    “好在那两个不中用的,以后也看不见了。”


    月光下,楚黎手中的麻袋滴落着什么,迟鲤不由自主的瞥过,那袋中两个圆滚滚的外形,显然不忍她细想。


    血腥气忽然潮热地涌来,迟鲤胃中顿时翻江倒海,她却强忍着恶心,一言不发。


    “我向来不喜欢不忠之人,很遗憾,你未能过关。”


    迟鲤又紧紧合上双眸,只感知得到梁王在她身旁徘徊,呼吸粗重,很不满意。


    下一秒,她便连同座椅,侧摔在地。


    燃烧后的灰尘涌入鼻腔,她不由自主睁开了眼。


    梁王收起悬在空中的足尖:“不要妄想我会对有杀母之仇的人……怜香惜玉,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迟鲤再忍不得,扬声道:“迟鲤自知有错,既然一次换不得殿下原谅,那这条命便交由殿下处置,只是陛下一心为民,不该无辜受此牵连,平白经此折磨。”


    “迟妹妹心怀天下,果真如名士一般,不可折节。”梁王隐隐笑着,“不过我还舍不得你死。”


    “来人,将那贱奴带上殿来。”


    有人蹒跚着被甩在了迟鲤面前,整个上半身皆被麻布袋罩着,唯有呜咽声颤颤的传出。


    布袋揪开,迟鲤喊出了声:“崔桃!!”


    “今日这场火,众人都看见了,是该有人替你向天下谢罪。”他拎起崔桃,身侧剑光徐徐闪出。


    “崔桃无辜,你心知肚明!”


    “那我瞎了的右眼,便不无辜吗?”迟鲤一席话好似火上浇油,梁王目眦欲裂近乎癫狂。


    迟鲤第一次觉得,剑刃出鞘的模样好似抽掉了她的脊椎。


    直到血色溅落,灼在了迟鲤面庞。


    崔桃应声倒下,她的双眸睁地极大,白森森的眼白布满了血丝,与迟鲤对视,毫无遮挡。


    “行宫宫女失手打落了烛灯葬身火海,你觉得这个理由怎么样?”梁王擦拭着剑刃,长长呼了口气。


    “疯子…疯子……”


    迟鲤唇边出气极重,落着血的灰团也被吹开。


    “行宫烧毁不多,别处也不用去了,你依旧在这里。”


    梁王说罢,便随手将那擦了血的布撇在她眼前,嗤笑一声,关门落了锁。


    幽静的大殿内再无片刻前的灯火通明,唯剩一死一活,一血一泪,面对着面侧躺在灰烬之中。


    一场火烧得窗棂裂了缝,阴风窜入大殿之内,一缕月光也侥幸掠过迟鲤身侧,落在了殿中的青砖上。


    忽然间,月光没了踪影,取而代之堵上的,是觑隙之中的瘦弱面颊上,一颗溜溜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