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南烛 作品

32. 借我而生

    白煜紧捂住心口,抬头之时,却发觉有人正远远凝视着他。


    他聚起眸光,视野那头,奉天理正负手立于琉璃瓦之上,神色淡然。


    “虎妖……不,白大人,贫道有失远迎了。”


    奉天理轻甩拂尘,拱手作揖,“贫道可听说城中人人都在找这价值连城的白大人,怎今日您自回了宫?”


    “北郊行宫早已成了灰烬一片。”白煜将手离了心口,站起身来,步步向前逼近,“迟鲤就在宫中,很近。”


    奉天理倒也不反驳,只摇着头后退,白煜指尖逐渐变得锋利起来,却在即将触碰到奉天理的刹那间,他挥起拂尘,足下三五琉璃瓦坠落,身影竟忽闪出三五殿宇之外,白煜近身不得,高耸的宫墙之上,他向奉天理逐去。


    一路紧跟,白煜只觉得这条路虽在高处屋瓦之上,可眼下的路却愈发的熟悉起来。


    不觉间,奉天理停了步伐,跃下墙头:


    “白大人想必是忘不了这个地方的。”


    这里是翠光轩,白煜自然忘不了。


    说罢,白煜也紧随其后,站定之时,池中的锦鲤顿时四散而去。白煜左右环视,奉天理却没了踪影。


    白煜推开池前翠光轩寝殿后门,寝殿中,一切都好似往常,从未改变,迟鲤那晚未尽的糕点屑还倾洒书案上,即便书案上搁着的笔尖已洇干了墨,可茶碗边,竟还腻着她那朱红的口脂,碗盖之下,那抹绯色若隐若现。


    好似她就坐在那里,从未离开,还等着他从百兽园回来,笑着迎他,一如往常。


    白煜轻轻擦过那抹红,出神之时,身后门板却骤然合起,与此同时,奉天理的声音顿时回荡在这寝殿与锦鲤池之间:


    “白大人,这门可打开。”


    他顿了顿,身影返照在窗棂之上:“不过唯有人才打得开,妖却打不开。”


    白煜不信奉天理,伸手便向殿门探去。


    可指尖与殿门相触的瞬间,甲缘前端竟瞬间化为了灰烬,灰紫的余烬浮空而上,沾在门板上,又骤然消失。


    见白煜果真出不得,奉天理隐隐笑道:


    “白大人莫急,您二人是会相见的,不过……”


    条件说出后,屋内寂静如斯,奉天理顿觉煞气甚重,不禁后退了半步。


    “……”


    地宫之中,柳秋艳急得出了一层薄汗,手足无措,花钿也看不出了样子:


    “菊霜,菊霜!这辽南秘药怎么与父王告知我的不同?父王说这药不过是让人受些苦头便罢了,片刻便醒的来,这,这迟鲤不过是进了一口,怎么久久醒不过来!”


    草席上,迟鲤面色苍白,上下眼睫扑蹭间,她隐约看得见,柳秋艳双手颤抖,神色慌张:


    “迟妹妹,我,我可从来没有想要过你的命啊——”


    齐文朔下了朝,梓潼宫中,竟见不得柳秋艳的身影。硬是厉声质询了梓潼宫中一众侍仆,方才有人忍不住吐出皇后去了地宫的秘事。


    齐文朔来不及换下朝服,径直向宫门走去,可就在掠过那堵凤雕照壁之时,皇后的轿辇竟忽然出现眼前。


    他掀开轿辇前帘,映入眼中的不仅是柳秋艳盈着泪闪躲的神色,更是她身后,迟鲤紧闭的双眸。


    “你做了什么?”


    偏殿之中,太医走了一波又一波,却无一人不是哈着腰进,摇着头出:


    “陛下,辽南的药,宫中众太医闻所未闻,实在是解不开啊……”


    “今日之事,若敢传出,诛五族。”


    相较与慈和的先帝,如今的圣上是一句话说错就有心取命之人,众太医不敢多言,即刻便领了罚退回殿外。


    齐文朔转过头望向柳秋艳,唇角不禁发着颤,眸光诧异复杂:


    “你是我唯一的皇后,自你嫁入王府,锦衣玉食我从未亏待过你。”他侧过头去,眼底尽是质疑,“我尚且以为,你会与先皇宫中众妃不同,从不谋求算计,今日总算是显了形,她只是棋子而已,你竟如此多疑。”


    菊霜替柳秋艳轻抚着背,她才渐缓过气来,继续道:“秋艳固然有错,但秋艳看在眼里,心里实在堵得慌,这才酿下了大错。”


    “不过陛下,您凭心而论,这榻上的迟鲤在您心中就仅仅只是一颗棋子吗?”


    柳秋艳恳求他直视自己的双眸,却换开来沉默如冷铁一般的目光。


    扪心之时,楚黎敲响了殿门:


    “陛下,仙道国师求见。”


    齐文朔扶额沉思,径直应道:“他有何事。”


    “陛下,他求您在翠光轩一见,另嘱咐道……灵囿使来了。”


    齐文朔放开抵在眉心的指尖,一双鹰眼缓缓眯起。白煜自投罗网的消息传入耳中,相比预料之外的惊喜,齐文朔竟敏感地生出一阵不小的怒意:


    “终于来了。”


    柳秋艳只觉得身旁掠过了一阵寒风,那寒风不语,却猛地一声带上了门。


    齐文朔远远便看见奉天理候在轩门前,翠光轩池中依旧泠泠,好像一切从未改变。


    他瞧了瞧门窗紧闭的寝殿,奇道:


    “仙师,您将这虎妖收在了房中?”


    “陛下不必忧心,这虎妖到了,迟大人的毒便有的救了。”


    齐文朔深吸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这奉天理出手总是不徇常理,对他这个万人之上者也是半遮半掩,不过此等仙师能为自己所用,即便再与众不同,押在手中,也是幸事一件。


    “但请国师明示。”


    “陛下只须记得,进屋见了他的面,您尽管夸大迟大人的病情,剩下的交给贫道便好。”


    齐文朔还未反应过来,奉天理便扬手挥了挥拂尘,霎时间,那寝殿便通透大开,齐文朔定睛望去,只见白煜正端坐案前,见他缓步而至,白煜顺势睁开了双眸。


    自眼前人进门的那一刻起,白煜的眼底便隐隐泛出暗光,不过并非是敌意,而是在眼前人身上,迟鲤独有的如竹叶一般的气息太过明显,既然身份早已大白,白煜也不再遮掩。


    他站起身来,自知俯视帝王不合人间礼数,却还是开口诘问:“陛下既知我身份,那我也求陛下给我一个解释。”


    白煜本想齐文朔定会如那一日初入宫时,在先皇龙榻前那般巧舌如簧,转而言它,却不曾想,眼前的天子竟背过身阖上门,神色沉重起来:


    “白大人,既然躲过城中处处稽查来了此处,那寡人也不必多言了。”


    只三两日未入宫,白煜便发觉这宫中浑浊的气息愈发刺鼻:


    “您身居此位,可曾觉得心下不安?”


    齐文朔愣了神,未曾想过他竟如此直白,却还是挑起了眉,顺着椅坐下:


    “不错,寡人是用了手段,才有了如今的黄袍加身,不过……比起担忧寡人称王的路数,不如先关心您阿姐的性命安危。”


    此番言语如同山洪崩裂一般,将白煜最坏的打算席卷而来——他有想过迟鲤独身在宫,处境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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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但只要皮肉无伤,她总能不卑不亢的谋得一席生地,而伤及皮肉的画面,白煜一丝一毫都不敢想象。


    “我要你们的命——”


    见势不妙,奉天理即刻伸出掌去挡在了齐文朔面前,直勾勾盯着白煜:


    “她中了辽南秘毒,性命垂危……你知道的,只有你救得了她。”


    这一刻,白煜忽然清楚地意识到,他与迟鲤曾做过的一切事,走过的所有路,都在这齐文朔与妖道眼下无可遁形。


    原来那日百花村暮雨过后,兽口之下,他以血入药,救她于危难之事不再是他隐藏最深的秘密——


    最难瞒过的人都不得而知,殊不知暗中的眼睛却早已将他二人盯上。


    奉天理顺势将桌案上那唇印未干茶碗递在白煜眼前,一个“请”字悠然而出。


    白煜垂下眸,近无犹疑,一截手腕便自袖下伸出,另一手则并作剑形,即将划过之际,他猛然看向一脸期盼的奉天理:


    “我要先见到她。”


    “有了药,你自然见得到她。”


    与奉天理僵持下去毫无意义,既然已经下定了再度以血哺命的决心,那再晚一刻都毫无意义。


    白煜只狠狠地剜了一眼面前二人,转而闭气凝神,霎那间,双指划过右腕,一抹赤色顷刻间便如同枝叶蔓延般涌出那寸不小的红痕。


    白煜扣下手腕,任凭温热的血滴入茶碗之中,直至那抹朱红的唇痕被尽数掩盖,他才将腕收回袖间。


    看着白煜微微喘息的模样,奉天理面如平潭——他不禁揣摩起,既然妖确有其物,那就会如书中所言:妖血难得,若有人与妖缔结契约,二人便会精血相通。昔日荒谬戏文此刻便映照眼前,不再是传说。


    他接过那即将溢满的茶碗,奉在齐文朔面前。


    齐文朔从未见过此等景象,一时竟怔在原地,直至铁锈般的血腥气涌入了鼻尖,方才回过神来,命人将此物收入匣中。


    白煜看着眼前二人逐渐退出殿门,视线竟难以自眼下那块平平无奇的书案移开。


    他细细体悟这这份触痛,一份来自于腕间,他很熟悉;另一份却犹如锥在心头,这份痛,他鲜少触及。


    奉天理与齐文朔一前一后离了那翠光轩,皇辇之上,齐文朔不禁神色疑惑:


    “国师此举布局已久,可为何今日才——”


    奉天理随行一旁,若有所思:“他生而为妖,即便是化作了人形,身形出众却也是低贱之躯;此番更是逆了天理,对人动了情,体内早已受了损,妖力大不如前,今日又放了血,依贫道看来,过不了几日,等迟大人一碗碗饮下,了却了病症,还怕不能将他手拿把掐?”


    他缓了口气,继而道:“不过迟大人的心思我尚不得知,不过陛下您既有心拆散他二人,便要让他二人自内部瓦解,让心死了,方无后顾之忧。”


    齐文朔暗自虽赞这计谋一举两得,草灰蛇线,却也对这皇辇之下的道士愈发好奇。皇辇之上,他不禁抬头望向华盖,眉心微皱。


    “不过,国师,这药又该让谁奉上,她才心甘情愿饮得下呢?”


    “自然是相熟人。”奉天理笑笑。


    梓潼宫偏殿,竹月一手抚开这挡在床榻之上的帷帘,另一手则扶起了双眸微张的迟鲤。


    “竹月,你怎么来了。”


    迟鲤靠在软垫前,一只血色惨淡的手缓缓伸出袖间,指向竹月身后的碗盏:


    “这是何物,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