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毒

    夏意渐浓,即便立于树荫之下,久站之人仍免不了被蒸腾的热气熏得昏沉。即使是十年如一日地操练的军中将士,面对酷暑,依旧难免感到闷热难耐。


    小翠端来一碗冰镇酸梅汤,额角早已沁出薄汗,却仍不忘招呼茯苓给纪韶华摇扇。


    “小郡主,这天气越发热了,要不我们回王府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向纪韶华。


    然而,这么炎热的天,纪韶华额头竟不见一丝汗意,整个人看起来仿佛丝毫不觉暑气,小翠不由地对自己的提议生出几分心虚。


    她的感觉没有错。


    纪韶华伸手探入阳光下,微微收拢指尖,那本该灼人的夏日艳阳,落在她掌心却未带来丝毫灼热,反而透着一股莫名的凉意。


    她心头微沉,思绪不禁飘回前世,于莹莹给自己下的慢性毒药,折磨着她生命的最后一年。


    端起酸梅汤,酸甜清凉的香气扑鼻,原该是驱散夏日燥热之物,可她握着碗的手,却渐渐生出一丝寒意。


    或许,那毒便是掺在她每日惯吃之物中,无声无息间,送她踏上黄泉。


    念及此处,纪韶华心头一紧,不动声色地放下碗,未曾饮下一滴,淡声道:“小翠,把带来的酸梅汤都分给大家吧。”


    小翠因不能回府略微有些失望,但还是乖乖应声,端着酸梅汤离开了。


    待小翠走远,纪韶华收敛思绪,目光凝重地看向茯苓,低声道:“你帮我留意王府里的侍女,可有行迹可疑或精通武艺之人。”


    茯苓闻言一怔,随即郑重地点头:“是。”


    纪韶华并不确定,于莹莹究竟何时开始对她下毒,抑或毒已持续了多久。或许是自己的错觉,不至于这么早便下手,但以防万一,还是得查个清楚。


    她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你有没有办法查出,我体内是否中毒?那种很隐蔽的毒,可能剂量极微。”


    茯苓闻言,神色微变:“您……中毒了?”


    纪韶华摇了摇头,语气淡然:“只是有人可能会对我下毒,但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中了。”


    茯苓思索片刻,迟疑道:“相府里倒是有擅长用毒的高手,不过……”


    她顿了顿,眉宇间浮现几分犹豫,“您要亲自去相府吗?”


    毕竟,让小郡主独自跟随自己前往相府,怎么看都有些……不太放心。


    纪韶华略一思索,随即点头:“可以。你能帮我安排吗?”


    茯苓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却看不出什么端倪,稍作思索,终是低声应道:“是……我去和相爷说一声。”


    又忍不住暗暗看了一眼——小郡主如此信任相爷吗?


    *


    再次踏入相府,纪韶华不禁生出几分感慨。院中景致、陈设,与她前世记忆中的模样几乎别无二致。


    作为赫赫有名的大奸臣,陆崖的相府占地广阔,府中院落错落有致,整体建筑虽华贵别致,但布局却显得刻意而统一,甚至带着几分敷衍。部分院落敞开,能直接窥见其中简单的园景,而那些封闭起来的院落,则更添几分神秘与深邃。


    陆崖不喜花草,府中仅有零星几棵树木,辅以山石水景作点缀,整个相府显得冷清寂寥。


    纪韶华心知,这些院落大多无人居住,不过是用来做做表面功夫。真正隐藏在相府深处、无法窥视,闭起门来的院落,才是陆崖真正养士之地,住着的,皆是他精心网罗的谋士幕僚。


    随着茯苓一路向里走,途经一处偏院时,纪韶华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目光落向院内,神色微微怔忪,仿佛回到了从前。


    在这个院中,她度过了人生中最后一个春夏秋冬……


    “小郡主?”茯苓见她停下,不由得低声询问。


    纪韶华回过神,收敛情绪,目光却仍带着几分怀念,随口道:“这个院子……挺特别的,里面有一池锦鲤吧。”


    “锦鲤?”茯苓一脸困惑,“相府里没养鱼啊。”


    纪韶华怔了怔,眉头微蹙。她明明记得,那个池塘里,曾养着不少锦鲤,色泽鲜艳,生机勃勃。


    前世,她因身体孱弱,身份受限,最多只能在相府中随意走动。到后来,病体愈发不支,她甚至连院门都难以跨出。天气晴朗时,她偶尔会坐在池边,投撒鱼食,看着那些锦鲤争相抢食,溅起层层水波。那样满是生机的画面,总能让她在无尽的病痛与枯寂中,生出片刻慰藉。


    茯苓轻声解释道:“相爷不太喜欢活物,他说,太有生机了。”


    “是这样吗?”纪韶华轻声呢喃,有些意外。她从未听陆崖提起过这件事,只是某天注意到那池鱼,便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它的存在。


    她清楚地记得,那日她坐在池边,指尖轻捻鱼食,一点点撒入水中,看着锦鲤跃动争抢。陆崖站在不远处,神色淡淡地望着她,忽然开口:“看它们争来抢去的,有什么意思?”


    那时,她轻声答道:“有希望吧,活着的希望。”


    陆崖沉默了片刻,状似随意地道:“别胡思乱想,若是喜欢,我再让人寻几尾好看的。”


    “纪小郡主既然喜欢这个院子,那不如干脆住进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带着惯有的散漫笑意。


    本还沉浸在回忆中的纪韶华,被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调侃打断,心绪顿时如水波般散去,消弭无踪。


    她抬眸望去,只见陆崖着一身墨色劲装,袖口以护腕束起,衣上绣着暗色麒麟纹饰,不见半点多余的装饰,整个人显得洒脱不羁,竟隐隐透着几分侠客的意味。


    看似随意,又隐约透着些许刻意,纪韶华一时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陆崖。”她有些无奈地唤了一声。


    他笑望着她,桃花眼微微弯起,眸中透着几分探究,语气却漫不经心:“一个破池子,有什么好看的?”


    纪韶华认真提醒:“这是你家的池子。”


    “事实罢了。”


    陆崖耸耸肩,丝毫不在意自己刚刚嫌弃的是自家院落。


    两人倒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而是径直前往相府深处,去见那位府中擅长用毒的高手——毒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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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


    纪韶华本以为“毒五爷”会是个神秘莫测的古怪老者,没想到此人竟是一副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倒更像一位夫子。


    屋内气氛低沉,纪韶华自小生病时,身边摆弄的药材药碗不知凡几,可从未有过如此森然的阵仗——房内站了不少人,桌案上铺开各色试毒药粉,瓶瓶罐罐错落摆放,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草药与药石的气息。若是不知情的旁人看见,怕是要以为相府在给她上刑,或是她得了什么绝症。


    陆崖神色不耐,待人将最后一样药粉收好,直接问道:“如何?”


    毒五爷沉吟片刻,缓缓点头:“确实,体内有些极其隐蔽的毒素。”


    闻言陆崖神色一冷,“影响如何?”


    毒五爷摇了摇头:“目前剂量极小,微乎其微,若非反复确认,连我也未必能察觉。”


    陆崖眉头微蹙,语气低沉:“对她身体有无妨碍?”


    毒五爷道:“眼下自然无碍,我可开方子,一段时日便可清除。”


    他顿了顿,话锋微转:“只不过……”


    陆崖冷笑一声,语气透着几分森然:“只不过怕有人持续下毒?”


    “相爷所言极是。”毒五爷点头,“此毒虽小,但若长期微量摄入,待毒素累积入骨,恐怕便药石罔医。”


    陆崖神色阴沉,当即吩咐:“从今往后,王府的饮食,必须经过茯苓检查后再食用。”


    两人言谈许久,才终于让纪韶华这个当事人开口。她微微蹙眉,缓声道:“问题不一定出在王府。”


    若真是王府膳食之中有毒,以她每日进食的频率,体内毒素的积累应当更明显才对。更何况,她的义父景誉本就是江湖中人,素来对毒物敏感,若有人长年累月在王府内暗中下毒,绝不会毫无察觉。


    更重要的是,前世于莹莹那笃定她毒入骨髓、命不久矣的模样,就好像曾亲眼见过她吃下毒物,并在暗中冷笑着欣赏她中毒的全过程。


    毒五爷闻言,略作思索,也点头附和:“郡主所言有理。这毒应是下在您不常食用之物中,至少近几日,您并未再摄入。”


    说着,他从一旁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递至纪韶华手中。


    “此中是我豢养的小蜂,喜毒物,若将其放置食物旁,若其中有毒,小蜂会有异动。”


    陆崖顺手接过瓷瓶,替她收起,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先退下吧。”


    待旁人散去,陆崖眸光沉沉地盯着纪韶华,语气低缓却透着笃定:“你好像很肯定,问题不在王府饮食。”


    纪韶华垂眸,接过瓷瓶指尖轻轻摩挲,苦笑道:“很难跟你解释,但我直觉告诉我,不是。”


    陆崖闻言,唇角微勾,语调漫不经心却透着讽意:“你倒是很信梦境、直觉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沉默不语,无法告诉他,那些并非虚幻,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


    “关于这毒,我倒有个想法,”陆崖收回盯着她的微凉目光,神色微凉,忽然轻嗤一声,薄唇微启,语气冷冽:“皇后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