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的成绩出来得快得超乎想象, 湘姐在课堂上说了，今天的成绩会出来，上传到‘一中伴我’app上, 一到下课铃声响了, 就就有人偷偷用手机刷新界面。
“出来了出来了！”
“哎哟你吓死我了，我不敢看。”
有人看到成绩和排名长舒一口气，也有人绷不住哭着跑到教室外面，应试教育下的现实, 有第一名就有最后一名，是所有人都要面对的残忍。
杨依遥和胡思鸿意外地考得不错, 展煜拿下了第一名，一堆人来和他握手说要吸收一下“天地精华。”
杨依遥看完自己的成绩, 一脸笑意地问裴薇考得怎么样。
裴薇把成绩单给她看了一眼，杨依遥感觉自己的笑容瞬间消失，一下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裴薇考得最差的一次, 意料之外的差。
“还...也还可以嘛, 比我强不少呢。”杨依遥觉得自己太不会安慰人了，自己的成绩离考京洲大学远着呢，不能这么比啊。
裴薇没什么表情, 垂下眼帘的那一瞬，才暴露出自己的疲惫，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脸, 说：“嗯，是的。”
展煜听杨依遥说了这事以后，一整天都没敢和裴薇说什么，虽然她表现得很正常, 但他还是担心她。
裴薇最后一节晚自习，提前半小时出了教室，杨依遥小声问她去哪 ，她说去厕所。
可是，下自习了，她依然没有回来。
杨依遥去女厕所找了一遍，裴薇不在，十分焦虑地问展煜：“裴薇和我说厕所，但是没有人啊，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怎么办啊？”
展煜自从她出教室门没多久后，就悄悄跟在她身后，见她只是去了操场跑步，他站在操场上黑暗的树叶阴翳下看了一会，见她只是一圈一圈地跑着，便先回教室了。
展煜把裴薇桌子上摊开的混乱卷子收拾好，对杨依遥说： “她在操场，你和胡思鸿他们先回家吧，等会我去找她。”
杨依遥走到教室能看到操场的窗户边上，探出脑袋去看，还真的发现了裴薇的身影。
杨依遥摇头，对展煜说：“那好吧，只是一次没有考好而已啊，薇薇的实力不需要质疑的，你让她不要难过，相信自己啊。”
展煜沈稳的声线让人觉得安心：“嗯，放心吧。”
展煜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一个能既看到她，又不会打扰到她的距离，看她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机械地跑了一圈又一圈，撑到了最后终于撑不住力气耗竭，在双膝差点跪倒在塑胶跑道上的前一刻，他走上前伸手将她接住。
发丝和汗水缠绕糊在侧脸，一定很难看，她不想看他的眼睛，低着头喘气，累到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知道跑了多久，只知道操场上的人都回去了，她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才觉得擡脚都会痛到把整个人向下拖着，十分沈重，她轻轻皱眉“嘶”了一声，展煜没继续说话，只是把她扶到操场边上的看台位置坐下。
他去水房提前给她接好了温水，提前准备好，递给她。
裴薇平静了下呼吸，想开口说谢谢，喉口浓郁的血腥味让她忍不住干呕了几声，清润的的水灌下去几口，她才能哑着声音道谢。
展煜摇头，对她说：“回家吧。”
裴薇把头埋进手臂里抱着膝盖，是个保护自己的姿态，晚风吹着她的头发，毛茸茸的样子，像只受伤躲在角落乖乖舔舐自己伤口的小动物。
展煜想要伸手摸一摸她，但手停留在空气中有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收回了手，终是什么也没做。
她擡头，突然地冲他粲然一笑，说：“还没恭喜你啊，第一名，很厉害啊。”
“你冷不冷？”他没回覆这个，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化不散的浓烈担心就出这样轻飘飘的一句。
“冷啊。”她的视线不知道看向何方，没有了聚焦，她真的觉得很冷，像是在冰窖里一直向下坠落，全身都被掉落下的冰渣碾过，彻骨的冷，所以她在操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希望自己能够暖和起来。
展煜脱下校服外套，盖在她身上，他的衣服大了她几个码，套在肩膀上特别宽松，显得她愈发消瘦苍白。
“我以前不知道，原来我也这么不堪一击呢。”
“失败一次没关系的，我一直对自己说，可为什么我还是好在意。”
“我羡慕，甚至妒忌你的松弛心态，居然能够这么坦诚地告诉你，真可笑，居然我也坦诚地鄙视自己这个样子。”
“展煜，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我这样好，每次我擡头，总能看到你望向我。其实有些受莫名其妙，为什么偏偏是我？明明我也不是什么温柔阳光丶讨人喜欢的女孩，可你那么受欢迎，好像谁都喜欢你，天然地让人想要信任和靠近。是你愧疚吗，还是做惯了老好人？”
“以前我觉得自己还可以算得上认真和自洽，可是今天连这点我都没办法肯定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苦笑着，等到一滴清泪从左边的眼眶凝聚落下，在莹白的脸上坠落，如珍珠从清溪中流过，她很快抹掉了。
明明从不会低头的。
展煜眼睛里有覆杂难言的神色，他觉得现在的她是特别真实和鲜活的她，是小刺猬收起自己的刺，向他展示自己柔软脆弱的肚皮，还要诚实地告诉自己：我身上是带刺的哦，我没那么好呢，如果失望了就早点离开吧，我没关系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
“没有人规定你不可以这样，你不也和朋友说过，你能理解谁都有人性的幽微之处，我从来不会幻想你是什么永远伟光正形象，我都不是这样的人，我自己也会有阴暗的一面，我凭什么要求我喜欢的女孩是呢？”
“我不是无所谓的，我也很在意，很多年前，我曾经也因为考试失利自我怀疑过。但后面，我去了很多地方，遇到了各行各业不同年龄的人，他们有的人甚至没有生活在社会的评价体系之中，也过得比写字楼里看似光鲜的领导快活。我才明白不是你交上了满意的考试答卷，就会有人许诺你想要的人生和未来。”
“这场考试对我和你都很重要，但也不要想得太重要了。”
“只要一直向前走，裴小薇，路途是否顺利，都会抵达终点的。”
“都说了，我会陪你一起。至于，你问我为什么是你，这个我要保密，高考以后再告诉你。”他特别温柔地一句句回应她，女孩也静静坐在边上，听他说着。
少年少女坐在台阶上，晚风刮过枝叶的声音，浸润在无边的月色，低吟浅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