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在沙发边缘坐好,甩了甩发麻的手臂,“严董还好吗?”
“还可以。”
她歪过脑袋,“吵架了?”
严柏青凝视她的眼睛,刚睡醒,在灯下水汪汪泛着温情,自下而上望着他,懵懂纯真。
陈清眼睛非常透亮,有种未经世事沾染的清澈,他总会惊奇,经历了小时候那样的事情,蒋璟言竟能把她养得如此圣洁。
他扬手摘掉披着的外套,面无表情坐下,“嗯。”
“两人都病了,不能各退一步吗。”陈清走到床头柜,拿来杯子倒出热水。
严柏青视线追随她纤细朦胧的身影,喉头滚了滚,“为什么还在这儿等我。”
“你答应我的事,没做到。”
他有一瞬迷茫。
陈清恼了,撂下水杯,脆响声后,男人轻笑,“嗯,我记得。”
“对方到底是谁。”
“是我母亲。”严柏青语气平平,垂眸摩挲手机屏。
陈清难以置信,瞪大眼,“严董…她不知道你也在车上吗?”
“知道。”
她眼睛瞪得愈发大,没再说话。
严柏青解开两粒纽扣,缓缓活泛颈部,“还有什么问题。”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他笑了笑,“我说过,不再骗你。”
陈清抿唇,话是这么说,她不敢贸然提到孟鸿文和陈家案子的关联,只好慎重措辞,“华眉是你的人?”
“是。”
“那我落进穆老大手里,也是你安排的?”
严柏青神情严肃,真诚,“那晚你在娱乐城,我也在,璟言到的时候,我正要下楼救你,你每一次遇险,我都有把握救你。”
陈清皱眉,“为什么。”
“为了钓纪明尹上钩,包括和青佑福园的黄老板五人,也是为了他们手中的客户。”
“所以你从认识我开始,就知道我和青佑福园的关系。”
“是。”
她深吸气,白皙的脸颊泛起怒色红晕,“你一而再再而三帮我,救我,就是为了让我对你放低警惕,我与你无冤无仇。”
“清儿,我身不由己。”严柏青眸光深沉,深邃,“当时,我无法违抗我母亲。”
陈清眼角憋屈得烧红,牙齿磕绊,“那你答应带我见李向力,是真心,还是敷衍?”
“真心,包括你父母的案子,我愿意帮你搜集证据,在你这里,我想真诚一次。”
她沉默半晌,抬头,“我要回宿舍了,早休息。”
“清儿。”
陈清置若罔闻,闷头往门口走。
严柏青迈大步追上,拽住她,她反手一甩,撕裂了他后背的伤口。
他咬牙缓了缓,再次追上,“清儿!你可以生气,但现在太晚了,让我送你。”
“我哪里敢生气,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只要有价值,再深的伤疤也是可以拆了重挖的。”陈清哽咽,头发在灯柱下变得毛茸茸,“我说了,不怨你,怨我自己蠢,你救我,我一心想着还你人情,是我自找的,不必送了。”
“不行,今天车祸不是偶然,很有可能还有第二回,让保镖送你。”
陈清扭头,狠推他一把,“别跟着我。”
她头也不回跑出门,进了电梯,降下三层后换安全通道下楼,藏在一楼卫生间观察。
等严柏青身边的两名保镖出了大厅,她给大亮发了消息。
十分钟后,大亮开着新的面包车到达医院侧门。
陈清确实生气,但也是借题发挥,争取到时间去见蒋璟言。
她在车里裹了件大亮的外套,摸到蒋璟言病房。
夜色浓重,无人发觉她来了。
病房外空荡荡,楼道的光线黯淡,蒋璟言不用保镖,一方面不需要,另一方面,他的工作性质也不允许身边有太多人,太多双眼睛,不像富豪家族,动辄清楼层,包场,他低调得不像蒋家独子。
有护士发现她徘徊,好心提醒,“这间病房不允许探视,您有事,我可以代传。”
“不用了,我看看他就走。”
护士狐疑打量,并未驱赶,蒋璟言入住第一天,引起过小轰动,几个年轻护士争着去查房、照顾,一是为了亲眼目睹蒋先生真容,二是幻想嫁入豪门。
毕竟有过先例,这些金字塔顶端的男人,最喜欢体贴懂事的女人了,照顾好了,慢慢照顾到家里,不用在医院熬。
后来院方交代所有工作人员三缄其口,专门开会通知,蒋璟言的病情一律保密,病房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
看这姑娘的样子…是追求者吧?护士停在不远处,警惕盯着她。
陈清找了个合适的角度,透过门上玻璃朝里看,房间开着灯,炽白光里,男人伏在床边的小桌板,认真审批文件。
华盛的担子还在他身上压着,公事上,他一贯不允许自己懈怠耽误,再大的风浪,他兼顾得宜,纵使病了,也要将工作放在第一位。
在洲南时,蒋璟言很少生病,陈清一度认为他是钢铁铸就,不怕累,不怕痛。
可现在,他攥拳咳嗽时,仰头隐忍时额角绷起的青筋,像一把笔直的剑,畅通无阻刺进她心窝。
他仰靠在枕头上,迟迟没动静,整张脸暴露在灯下,冷峻的棱角凸起,比之前更为锋利,宛如一具耗尽精神的空壳。
陈清扶着墙微微佝偻,用了全身力气支撑。
看了会儿,她搓搓脸颊,转身离开。
连卓今夜陪护,接到蒋宅保姆送来的药膳后,在地库看到大亮,他没有近身询问,上楼拨打电话。
“陈小姐拜托我递消息,严柏青见了一位姓邵的老总,意图打进华盛内部,但这件事,他是当着陈小姐的面儿说的。”
连卓心一咯噔,“她亲自告诉你?”
“对。”大亮本想按陈清的意思,不提她来医院的事情,可话到嘴边了,“陈小姐悄悄来医院看蒋先生了。”
连卓挂断电话,出电梯,没有陈清的影子。
他推门进了病房,蒋璟言将批好的文件交给他,“有几个重要条款我勾选出来了,让他们再次开会讨论,给我个准确答复。”
连卓心神不宁,瞥门外。
蒋璟言意识到什么,沉声,“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