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柏青这会儿在严氏集团总部开会,首次正式露面,董事会几位拥护他的成员特意从大湾区赶来撑场,以防严苇岚的亲信从中作梗。
男人单手抄兜,伫立在会议室门外,明亮的光线里,他眉眼俊朗清隽,语气云淡风轻,“安全吗。”
“安全是一回事,我怀疑她突然暴露自己,告发蒋仲易,是反间计,您离开市里两天,她躲在御府,蒋璟言一定跟她见过面,接近她的人鬼鬼祟祟,不知道是不是密谋些什么。”
严柏青垂眸,“璟言会允许清儿冒险当间谍吗。”
“他不允许,保不齐陈小姐自己一意孤行,有些女人肯为了男人的前途牺牲。”华眉笃定又急切,“今晚的晚会,您要不要支开她?”
“她一个演出的学生,能做出什么我控制不了的事情。”
“严先生!”
“好了。”严柏青气定神闲命令,“现在璟言手里有万丽虹和李向力老婆,还不知道最关键的证据在谁手上,你不用守在会场,继续去盯李向力。”
他说完,挂断,返回会议室。
两小时的内部会议结束后,严柏青留下几位骨干做补充。
“商会接了邀请函的不多,严董当时离当选商会会长一步之遥,现在您继任,大多成员只是观望态度,而且…”
严柏青把玩着钢笔,面容上的笑意若有似无,“而且,钟氏阻挠,加上一头热拥护璟言的成员,商会几乎大半都不把我严家放在眼里,是吗。”
发言的副董和同伴对视一眼,“来日方长,您在市里口碑不比蒋先生差,商会的人是要吃饭的,蒋先生大多数情况下过于严苛,不符合商人本性,他们早晚会明白,这样的人只能远观,不可交心。”
严柏青随手练字,一笔一画,一个张扬的‘青’跃然于纸,“商会不着急,全力推举邵总进华盛。”
“邵总清清白白,华盛的人事任免权并不是完全在蒋先生手里,有我们盯着,您放心,出不了岔子。”
另一位副董附和,“没错,今日焦点在于冯总利用南红手镯虚假拍卖、偷税漏税,您准备好了吗?”
男人平淡嗯一声,在‘青’字旁落下三点水,狂妄遒劲,锋芒毕露,“大湾区关于冯总这件案子已经收尾,晚会八点半开场,市专案组在此之前,会给我答复。”
“若不是徐静丈夫在大湾区赌债累累,南红手镯这次,她也不会上钩。只要她的藏身之处找不到,冯总难逃一劫,即便瓦解的是老严董麾下势力,但您为集团清查奸佞,日后,所有人会敬仰您的行事作风。”
严柏青浅笑,扯掉纸页,揉成一团,片刻后,又展开,若有所思摩挲洇开的墨水。
……
七点半,慈善晚会嘉宾陆陆续续进场。
裴家受邀在内,袁卉的后台待遇直线上升,单人休息室,专属化妆师,连带陈清也沾了光。
“你昨晚没睡觉?”袁卉盯着她皱眉头,“化妆都遮不住您这黑眼圈儿。”
陈清面无表情,所有思绪悉数被琴盒里的纸条搅乱。
她不确定那个男人是哪一方,是蒋仲易,还是蒋璟言,抑或是严柏青又想了新的法子来试探。
演出只有一小时时间,下台后,学生返回学校,她需要在这一小时内迅速做出反应。
忽然,袁卉惊呼,“蒋夫人也来了!”
陈清回过神,探头看她的手机屏。
裴公子了解陈清和蒋家的关系,一有风吹草动,必定同步给袁卉。
“蒋夫人来也不稀奇。”陈清坐直身子,“她常年专注做慈善,严先生和…又是师兄弟,捧场罢了。”
“她知道你在吗?”
“也许吧。”
袁卉压低声,“我老公讲过,蒋夫人作为钟大小姐的时候就是个火爆性子,现在圈子里都说你在她儿子和严先生之间摇摆,她如果刁难你…”
“蒋夫人犯不上跟我计较。”关于这两日的事情,陈清没告诉她太多,胡乱搪塞了这个话题。
候场期间,袁卉坐不住,溜出去观看开场舞以及到场嘉宾。
陈清寸步不离陪着她,头三个月,万事得小心,原本裴家不愿她再登台,甚至提出休学,生完孩子再继续念书,可袁卉不肯,她在这一届中出类拔萃,若等个一两年,后辈水平远超过她,再想出头就难了,到那时,只得任由婆家安排。
她不止一次奉劝陈清,无论将来嫁入蒋家还是严家,女人需要有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
陈清倒没过分担心,蒋璟言十分尊重她关于学业、未来的打算,罗太太是花腔女高音,当年有意培养她为自己的关门弟子,蒋璟言晓得她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压根儿没让她知道这事,替她回绝了。
高考完报志愿,陈清只报了市里的学校,一来为了留在从前陈家生活过的城市里,二来,蒋璟言退役转业的消息没瞒住她,因此,她想要尽可能离他近一些。
两人站的位置在二楼,将楼下的情况尽收眼底。
袁卉张望嘟囔,“蒋夫人来了,蒋先生也该到了吧?”
陈清同样关注着楼下,却不是在找蒋璟言。
走廊工作人员来来往往,脚步被主持人报幕的声音掩盖,她逡巡四周,在楼梯拐角见到一张略熟悉的脸。
“我们先回去吧。”
袁卉正起劲儿,拉住她,“等等…”
观众席爆发出一阵喧哗和掌声,陈清望向舞台上的大屏幕,男人一身香槟色商务西装,短发特意打理过,相当斯文清俊。
严柏青比之前更有派头了,对着镜头礼貌颔首,走到前排落座,一举一动散发着旷古深远的成熟魅力,和平常的沉稳不大一样,完完全全镇住了场子。
年初那场慈善拍卖,主办方虽不是严家,但也是为了讨严家欢心,当时严柏青还有所收敛,今日,才是真正的他。
“我还是喜欢严先生这样的长相。”袁卉托着下巴评价,“你知道外面的女人都怎么说他吗?越是斯文,越是有反差,看上去是个玉面君子,床上指不定多野呢!”
这话在陈清耳朵里穿梭而过,她再一次瞥过拐角的身影,低声催促,“回去吧,有人盯着我。”
袁卉听出她的紧张,没敢再耽搁。
裴家的婚事还没有公布于众,不方便派自家保镖,即便找了两名眼生的,也只在周围远远护着。
陈清担心她受自己牵连,提着琴盒去了一楼的公用休息室候场。
刚进电梯间,上午撞了她的男人走进来。
他换了身衣服,不再是酒店服务生的装扮。
陈清摁了楼层后,电梯门合拢的刹那,涌进来几个工作人员,将她挤到了角落。
男人顺势站在她旁边,声音几乎低至气声,“陈小姐,等不到您联系我,只好用这个法子了。”
陈清战战兢兢抬头,“你为谁办事?”
“你想告发的是谁,我便是为谁。”
这话很巧妙,既有可能是蒋仲易,也有可能是孟鸿文。
陈清镇定自若,“我不明白。”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她挤出人群,夺门而出。
男人脚步声落在身后,紧紧跟着,像是捕猎前的逗弄,任由她慌不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