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箭伤

第67章 箭伤

三人一入山林, 便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凤亭没有遣人去追,廖廖残兵败卒, 没有追击的价值。

他们这一战, 求的是钱, 求的是人,甚至不是这座城,不是这片土地。

凤亭下令,命城门外仅剩的百十多个士兵入城, 关闭城门。

至此, 四方城门已锁, 崖州城彻底落入南诏手中, 烧杀抢掠,只能任其收割。

这就是杨庭易的目的。

他初登王位, 朝堂不稳, 又因手段血腥,杀戮过重,得位不正, 等诸多原因, 南诏国上下, 反对之声甚重。

对外兴兵,只不过是他破局的手段之一。

突袭崖州,一是转移国内矛盾。创造一个共同的敌人,然后戮力同心, 一致对外。

二是, 掠夺粮食财物,掠夺人力为奴, 富国富民,以利益诱之,平定朝内。

这路子很野,玩不好就是船翻人亡,哪一个统治者上位不是选稳重求进之道,又有谁会想到,这样一个称病多年默默无闻的人,竟是个脚走刀锋的赌徒。

如今,他这第一场突袭,走赢了。

天亮之后,南诏将会有更多的人马来接收崖州城,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城中所缴获财物粮食运回南诏。

城中滞留下来的百姓,也将一同被送去南诏做奴隶。

城墙之内是烈火高燃,惨叫连绵。城墙之外是夜色幽深,静寂无声。

凤亭带着人马在城中抢掠洗劫,连玉随着两人在山林中艰难前行。

一道城门,两个世界。

月色清辉,从树冠之间的缝隙中,疏疏落落地洒下来,勉强照亮脚下的山路。

山路崎岖,灌木茂盛,连玉三人走在杂乱又昏暗的深林之中。

奔出二里路后,连玉听到身后并未有追兵,三人便放缓了脚步,向着与崖州城相反的方向行进。

孟泽深在前行中,一时不稳,闷哼一声扶住身旁的树干。

连玉的目光往他脚下扫去,这才发现他的大腿处扎着一支箭,箭尾已经被折断,只露在外面一小截箭杆。

这一处本是隐藏在衣袍之下,因着他刚才身体一歪,侧腿去支撑,便露了出来。

连玉惊道:“表哥,你的腿。”擡起头,眼睛急切看向孟泽深的脸。

脸还未看到,先看到了他肩胛骨上那截箭杆,这一处已经歪斜几近完全没入体内,竟是差点分辨不出。

她看得出,这是二次伤害。

想到自己跃下城墙,他接的那一下,当时地上一滚,定是压到了这处箭伤。

孟泽深松了扶着树干的手,仿若无意随手一拉衣袍,将那处箭伤遮住,淡淡道:“无事,继续走吧。”

连玉眼神在暗夜中,闪了闪,轻声道:“表哥,我的衣服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你帮我看看,我怕一用力拽坏了。”

站在连玉身后的飞霜,眼神也跟着闪了闪,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衣服是连玉自己挂到灌木上的吧?

孟泽深转回身,俯身看去,手刚触上那衣摆。

“啊!有什么东西咬我。”连玉惊叫着扑到了他背上。

下一刻,孟泽深软软地倒了下去,彻底失去意识。

连玉的手,还保持着砍他后颈的手刀姿势。

“阿玉,你?”飞霜疑惑,看看躺在地上的孟泽深,又擡头看看站在旁边的连玉,一头雾水。

“他腿上的伤,不能再走了。”连玉放下手,拉起昏迷的孟泽深,扛到肩上。

……

飞霜被她一连串动作惊呆了,这……这……孟公子若是醒着,确实不能允许她这般折腾。

不,应该是任何一个有自尊有尊严的男人,都不能同意,被一个女孩子扛在肩上。

更悲剧的是,还没扛起来。

没扛起来,自然不是因为连玉的力气不够,而是她的身高不够,肩膀太小,孟泽深又身高腿长。

他压在她身上时,手脚依然拖在地上,根本无法前行。

飞霜在心底悄悄同情起孟泽深来,并且无声地向诸天佛祖神仙祈求,千万不要让孟公子醒过来,不要让他看到这可怕的一幕。

眼前的连玉,还在举着昏迷的孟泽深来回摆弄,尝试了好几种姿势,也没法好好的,把他扛起来带走。

正纠结间,忽然看到前方一根树枝,她立刻两眼放光,放下孟泽深,提着刀奔了过去。

那树枝粗如她的手臂,长一丈多,特别之处在於顶端均匀生出两条枝桠,形成一个“丫”字的形状。

她“哐哐”两刀将那树枝砍下来,刀光飞闪,将上边多馀的细枝末节削掉,令其成为一个完美又标准的“丫”字形树枝。

然后……然后……事情的发展,就走向了更加离谱的方向。

连玉扯一把藤蔓,将孟泽深的两只胳膊捆在“丫”字上边那两个短短的分枝上,胸口搭在分叉处,然后将腰腹和腿贴着“丫”字下方笔直的树枝主干捋直开始捆缚,并喊道:“飞霜,你过来帮忙捆腿。”

飞霜站在那里不动,拒绝道:“我不。”

“嗯?你说什么?”连玉手下不停,也没有擡头,随口问道。

飞霜吞了吞口水,装模作样道:“我说……我手疼。”

她看一眼,转开头,又看一眼,又转开头。心中腹诽,疼得不是手是眼睛,看得眼睛疼,这种方式,她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想着,若是有一天被这样绑的人是她,身上倏然打了个冷颤儿,感觉死一死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她说手疼,连玉也不再强求,自己一个人继续忙活,从腰上缠绕绑缚到臀部,再往下绕开受伤的大腿,缠上小腿,缠上脚踝,绑得很紧很结实。

大功告成之后,她用力一甩将树枝扛到肩上,手扶着下方末端,孟泽深被捆在身后,头颈从枝桠中间耷拉下去,人也成了个“丫”字形。

“完美!”连玉自得地笑道,“我怎么这么聪明。”

她扛着孟泽深,擡脚往前走去。

飞霜僵了僵,蓦地蹿了出去,跑到连玉前方,道:“我在前边帮你开路。”

她实在是不想走在后边,随时都有可能跟醒过来的孟公子四目相对。那画面,想想都让人窒息。

两人这般,一前一后,快步行进。

大约一个时辰后,路遇一处深潭,潭边还有一处浅浅的山洞。

两人停下来,决定在此处修整一番,等天亮再走。

连玉将孟泽深放到山洞中,拆解下来,扶他背靠洞壁。

飞霜拾落了一抱木柴干草进来,生起火堆。

孟泽深还是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并没有醒来的迹象,飞霜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连玉洗净手脸,又从孟泽深怀中摸出一块绢帕。

果然在这里,之前总见他从这里往外抽绢帕。

她将绢帕递给飞霜,让其去潭中浸上水。

自己动手将孟泽深的腰带解开,上衣剥落,露出肩膀处的伤口。

拔出腰间的匕首,三两下把他贴身穿的内层罗衫割裂成三块,撕扯出来。

飞霜回来之时,见到的画面就是,孟公子脸色苍白衣衫不整地靠在石壁上,连玉的手伸在他衣衫之内鼓弄着什么。

她立刻转过脸去,羞道:“阿玉,你在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连玉擡起头来,伸手扯过她手中湿透的绢帕,回道:“给他治伤,那箭得快点拔.出来。”

“时间太久,感染病菌,怕是要废了。”

“什么男女?我还是个孩子,不算女人。”

“感染病菌?是什么?”飞霜疑问道。

“额……就是伤口烂掉。”连玉解释完,又吩咐道,“你找一片大点的树叶,从火堆下面掏点草木灰出来。现在没有药,一会儿箭拔.出来,只能先给伤口敷上这个止血消炎了。”

说着,拧干了手中的湿帕子,将孟泽深肩膀伤口周边的血污擦拭干净。

然后又塞回飞霜手中,道:“再洗一下。”自己则拿着匕首在火上反覆炙烤。

“药?有金创药的。”飞霜说着,连忙往怀中内兜里掏,很快掏出一个小瓷瓶。

那小瓷瓶很眼熟,是在春香院时,荣妈妈给的那个。

“你还一直带着呢?”连玉惊喜道。

飞霜笑道:“嗯,这个药很好,很难得的。”将瓷瓶放下,转身出去洗帕子。

连玉拿起地上的白瓷瓶,手中的匕首也已烤好,走到孟泽深旁边,放下药瓶,左手扶住他的肩膀,右手握住匕首,以箭为中心,划开一个十字口。

两刀下去,孟泽深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人已闷哼一声,醒了过来。

眼睛一睁开,看到的便是满地散落的衣物,他的衣物。

他甚至都没顾上伤口的疼痛,震惊地转过头,斥道:“你在干什么?”

连玉用力握住他的肩膀,防止扯动伤口,厉声道:“别动,在拔箭。”

话落,划完最后一刀,擡起匕首,俯身贴近伤口处,用牙咬住箭矢的尾端,一用力,“嗤”的一声,箭头已拔.出。

头歪向一侧,张嘴吐掉那箭头,冷声道:“别动!”

白玉一般的肩头,血肉外翻,甚是恐怖。她拿起白瓷瓶,对着伤口处撒了撒,一层金黄色的粉末盖住那血肉,又快速被鲜血洇透。

她连忙拾起,那块撕下的丝罗布料,缠住伤口,包扎好。

肩上的处理完,给他将衣服披回去,眼睛瞄一下腿上那处,手又伸向了孟泽深的裤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