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入京

第140章 入京

及笄礼之后, 萧霁月书房中挂着的那副地图,也终於绘制完成。

后来,她独自一人, 又去了一样苍庆山匪寨中的那处地窖, 从中取了一百多斤硝石回来。

那一日, 苍庆山所有的山匪都死了个干净,唯有九当家王立活了下来。大仇已报,他已是无牵无挂,萧霁月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 将他扔进了明月卫之中。

他这人箭术不错, 人也灵活, 倒是还有些用处。

明月卫已经在前几日搬去了阳平山, 这一处,完全交给了秦士廉和飞霜。

三月里, 因为萧霁月及笄礼上的狐狸簪, 江都城盛行起了各式各样的动物发簪。

这一风向,从江都漫延到整个淮南道,又从淮南道渐渐向更远的地方漫开, 历经数月, 竟传到了朔州城中。

一日, 寒竹走进书房,戳了戳小狐狸的脑袋,笑道:“最近街上好多姑娘戴着狐狸状的发簪,不过没有我们家的阿狐好看。”

他擡起头, 看了孟泽深一眼, 悄声道:“公子,你做的发簪是不是流传出去了啊, 好多看上去在仿效呢。”

孟泽深手下的笔,停顿了一瞬,一滴墨自笔尖掉了下来,在纸上晕染开一个乌黑的圆点。

好好的一张纸,就这么被破坏了,他抓起纸张揉搓成一个纸团,扔向小狐狸,小狐狸立刻伸出前爪接住,一尾巴扫开了寒竹的手,跟纸团玩了起来。

寒竹接着道:“是不是连玉日日戴着,被别的姑娘看见学了去?”

孟泽深嘴唇抿了抿,淡淡回道:“不知道。”

寒竹听了这话,禁不住笑了一声。孟泽深突然醒悟过来,他怎么会接了这一句话,搁在平时,应该直接无视。

一时间,脸上有几分挂不住,清了清嗓子,吩咐道:“我出去走走,你将屋里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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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六,萧霁月跟随淮南道进京贺岁的队伍,出发离开了江都。

这一次她做了伪装,隐藏了身份,除了领队的江都刺史吴引知道,其他人并不知情。

出发的前一日,萧扶城将她叫到书房,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不要冲动,做事三思而后行。

萧霁月态度良好地保证道:“爹爹放心,我只是去查明真相而已。我不想只有猜测,就算猜测是真的,也要看到真凭实据。”

“皇帝固然可恨,但以他沈迷修仙问道的状态,怎么会独独想起来对付哥哥。如果这背后是有人在挑拨离间,借刀杀人呢?”

“皇帝如果是‘刀’,我此行就要找到那个借‘刀’的人。”

萧扶城叹息道:“阿川已经走了,你这样不依不饶有意义吗?你觉得阿川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他会开心?”

萧霁月眸子中的神色冷了下来,“如果不报仇,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看着他们站在哥哥的尸骨上狂欢吗?我要将他们一个一个都揪出来,送他们下去跟哥哥谢罪。”

萧扶城捏了捏额头,感觉自己的脑袋要裂开一般,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云京要出大事。

他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萧霁月算好的,等着将云京的水搅浑,她再去摸鱼。

如果真是这样,他也不知道,这是萧家的幸还是不幸。她带着萧家,简直是在刀锋上跳舞,危险又激进。

“这些年,我不是没有查过,但云京的水太深,不是远在淮南的我们,能够将手伸得进去的。你在淮南动不动就动刀动枪的,云京城中,只靠武力成不了事。你也不要过於自负,宫廷之内高手如云,比你强的很多。这般功夫,也不过是个侍卫罢了,反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想要一个人消失,不过是推推手中棋子的事。”

“好,女儿谨记爹爹的教诲,定然先推棋子,再动手。”萧霁月诚恳回道。

萧扶城张了张嘴,一时没有发出声音来,总感觉哪里好像不太对,他说的那些话不是这个意思吧?

大船沿着长江一路逆流而上,在济州转云济渠至沈州,再转入京渠,最后入云京。

他们到达云京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六,距离太后寿诞还有十天的时间。

一行人由专门接待的礼部人员安排在驿站之中,此时驿站内,已经住了多地贺寿代表团,热闹得很。

入住之后,吴刺史便递交奏疏,请求面见皇上,人肯定是见不到的,但是这个流程必须要走一下。

萧霁月躺在房间内休息了一天,耳朵倾听着整个驿站之内的消息,听了大半天,也没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果然每个藩镇的节度使都没有来,只是派了个代表过来,甚至大多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物。

这些人口中,自然是没有什么萧霁月想要的信息。

第二日,她便离开了驿站,出现在城西一间民房之中。

这处民房,是淮南探子在云京的一处据点,昨日入城之后,她带来的那些人就已经脱离队伍,提前到了这里。

一入院子,就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迎了上来,咧嘴笑道:“欢迎七小姐到云京来,七小姐真是如传说中的一般沈鱼落雁丶闭月羞花。”

萧霁月侧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抓住他的白胡子一拉,掉了一大块,剩下三两缕稀稀落落地黏在他的下颌上,看起来颇为滑稽。

将手中那一大块白胡子扔回他身上,哼道:“我都化成这样了,你也能看出沈鱼落雁来?”

此时的萧霁月,眉毛粗似两条蚕,两条黑乎乎的大胖蚕,面色土黄,红红的酒糟鼻子上布满小黑点,嘴下一颗黑痣上,还长了一撮毛,就这也能夸得下去,她开始怀疑情报头子这个位置,他怕是靠拍马屁上位的。

也就解释得通,为何这么久的时间,关於哥哥遇害的线索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萧霁月眼神冷了冷,但是遮掩得很好,并没有人发现。

这人就算再不靠谱,现在也不是动他的时候,不然怕是要直接暴露行踪。

汤行擡手把剩下的胡子都揭了下来,也不再学那老人颤颤巍巍的佝偻样子,挺起脊背,几步跟上萧霁月的脚步,笑道:“美人看骨,我精通易容之术,看人一眼直接看到皮下骨头,七小姐这骨相,可是世间罕见的天仙骨,不管怎么糟践,那也是最美的。”

“哦,我不吃拍马屁这一套,你最好给我好好说话。”萧霁月淡淡道,“第一,我脾气不太好,你若是不信,最好问问他们,别等我把你的头拧掉了,你还不知道为什么。第二,我来云京是干什么的,你很清楚,我不希望再听到这些无关废话,希望你能管好自己的嘴。”

汤行怔了怔,擡手撕掉脸上的伪装,又将一头枯草般花白的头发摘了下来,乌发垂落,面容俊美。

他自视风情地笑了一声,开口唤道:“小姐。”声音朗润如宝玉相击。

萧霁月倏然从腰间抽出匕首,刺向他的喉咙,尖峰抵在他的喉结处,目光清冷地凝视着他:“收起你的浪荡相,我不是永寿公主,再多事,下一次,这刀停的就不是这里了。”

汤行喉结动了动,额头渗出一层冷汗,艰难地开口回道:“是,小姐,汤行谨遵教诲,绝不再范。”

他一直自负功夫还不错,匕首刺来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也终於知道了七小姐的可怕之处,连他这样貌美又风趣的男子,也是说杀就杀,没有一丝的怜惜,可悲可叹啊。

想他汤行长了这么一副俊俏的容貌,竟然不能靠美色上位,只能靠实力吃饭,真是世道败坏,人间不值得。

两人进了屋子,萧雀躬身道:“小姐。”

萧霁月轻轻“嗯”了一声,坐到屋子里的主位上。

萧雀狠狠地瞪了汤行一眼,然后立刻上前给他家小姐倒茶。

汤行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回瞪了萧雀一眼,只是他瞪得缠缠绵绵,差点把萧雀恶心吐了。

萧霁月懒得理会两个人的官司,这两人一看就不是能够和平相处的样子。

她看向萧雀,问道:“带过来的人,都安排好了?”

萧雀凑着脑袋回道:“都安排好了,小姐放心,东西也安排好了。”

汤行看着他那个样子,觉得简直像一条摇着尾巴奴颜卑膝的大狗,与面对他时龇牙咧嘴,恨不能上来咬一口的恶狼样完全不同。

他心下悄悄思索,这只雀鸟儿可是小姐跟前的红人,难道七小姐好这一口,喜欢跪在她脚下当狗的?

他虽然没当过,但如果七小姐喜欢的话,他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而且他定然比萧雀那个蠢物当得好。

小姐跟前的第一红人,或许也可以争上一争。

到时候,就可以跟着小姐回淮南,不用整日里在云京假扮各种丑物,浪费他的一张俊脸。

他眼神悄悄地观察起萧雀的一举一动来,想从中学习一二。

萧霁月喝了一口茶,擡头见他眼睛瞟来瞟去,又一副不老实的样子,将手中的茶盏“啪”一声磕在桌子上,冷声道:“你说说云京的消息。”

汤行一惊,回过神来,正色道:“还是没有新的进展,咱们根基太浅,宫廷里面插不进人。到了国师那里就断了。国师那处的线索,其实也只是猜测,并未得到证实。”

“我不想听这些没用的,父亲把你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我觉得应该有他的道理。”萧霁月凝视着他,“你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汤行垂眸沈思了片刻,而后看向萧霁月,道:“属下确实有个想法,但是这个方法,不是属下能做到的,需要小姐出马。”

“说说看。”萧霁月淡淡道。

汤行道:“魏国公府。魏国公府与王朝同存两百多年,能够长盛不衰,在宫廷内的触手盘根错节定是埋的极深,能探到我们探不到的东西,甚至有可能本身就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而且魏国公府与我们淮南没有任何利益相争,必是没有牵扯在内的。”

“这个层面的机密,估计只有老国公才知道,但如何从老国公那里打开突破口,属下实在是想不出办法。”

萧霁月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思索道,现在事情陷入僵局,他们再动,怕是会惊到有心之人,反而让对方提前防备起来,魏国公府这只云京池塘里的“千年王八”,爪子伸得必定够深够长,知道别人所不知道的秘辛。

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她看向汤行的目光渐渐柔和了几分,觉得这人还是有点用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