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兵器制造

第170章 兵器制造

阳平山深处一处宽敞幽深的山洞里, “砰砰铿锵”之声不绝於耳。

在寒冬腊月的日子,里面来来往往的汉子们也只穿着一件露出手臂的单褂,汗水从他们古铜色的肌肤里渗出来, 浸湿了黑色的单褂, 单褂又被熊熊燃烧的炉火烤干, 留下一条条白色的盐渍。

反覆夯动的大锤,“呲呲啦啦”金属过冷水的声音,这里俨然是一处兵器制造场。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嘬一口手里的旱烟袋, 轻飘飘吐出一口白色的烟团, 烟团慢慢散开升起, 消散在山洞顶部参差不齐的崖石间。

老头手里的旱烟袋往这里点一点, 嘟囔几句,又往另一处点一点, 嘟囔几句, 几个汉子听着他的话,立刻做出调整。

半晌,他又嘬一口手中的旱烟袋, 吐着烟圈转向别处。

“砰!”“啊——”

烫手的烟袋锅敲在烧火汉子的额头上, 汉子被烫得惊叫一声, 跳到一边,埋怨道:“崔老,你又打我。”

“狗东西,快点加柴, 温度马上就不够了。”崔老抓起两根粗柴扔进炉膛中, 狠狠瞪了那汉子一眼,“再三心二意, 老夫就把你扔进膛子里烧了。”

“是是是,崔老饶命。”烧火汉子嬉笑着敷衍道。

突然,洞口处一阵骚动,有个小童灵活地钻过人群跑进来,叫道:“崔爷爷,崔爷爷,七小姐来了。”

崔老在烧火汉子的脑袋上又敲了一下,骂道:“再敷衍,看七小姐留不留你的狗命。”

烧火汉子这才急了,忙拉住崔老的衣服,低声求道:“最后一次,崔老再保我一次,小子以后绝对不跑神,再跑神就自己钻进炉膛子里去,不麻烦你老人家动手。”

“哼!”崔老拿烟袋锅烫开他的手,往外走了两步,扔下一句,“下不为例。”

小童嘻嘻笑道:“狗大叔,你又想女人了?”

“你个童牙子懂什么女人,滚,滚,滚。”烧火汉子叱骂道。

“狗大叔,你这就是崔爷爷说的恼羞成怒。”小童笑着指一指汉子那黑红的脸。

“什么狗大叔?他娘的老子姓荀,你们这帮没文化的狗崽子。”荀二狗抱起三根粗柴塞进炉膛内。

小童却早已钻进人群中,不见了,并没有听到他后边这句话。

崔老迎上萧霁月,鼻翼翕动冲着她手中硕大的酒葫芦嗅了嗅,眉开眼笑道:“好酒,好酒,我就知道丫头是个有本事的,这等好酒都能弄来。”

他说着向那酒葫芦抢过去,萧霁月擡手一抛,硕大的酒葫芦已经轻飘飘地换到了另一只手里,崔老踉跄着扑了个空。

“唉?我的酒。”崔老不满地嘟囔着又去抢。

萧霁月来回倒换着,让他抓不到,勾起嘴角,浅笑道:“让我先看看先生的本事,值不值这一壶酒。”

这时小童也凑了过来,咧着嘴行了个不标准的礼:“七小姐,金安。”

萧霁月从腰间的荷包里抓出一把饴糖,小童立刻在身上搓了搓双手,然后捧起来等着。

饴糖伴随着一声清脆的“乖。”落入这双小手里。

“七小姐万岁。”小童开心地叫着,他是崔老在路上捡的小乞儿,如今跟着伺候崔老的衣食起居,并一起学习手艺。

“万什么岁,百岁就是大福。”崔老一把将小童推开,催促道,“快来看看老头子的本事,看过之后,这酒你得再加一葫芦。”

萧霁月与飞霜,跟在崔老身后往山洞更深处走去,这里是萧霁月建造的兵器制造处,从崔老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将他拐到这里来。

“铿锵丶铿锵”巨大的铁锤打在赤红铁块上,火星四溅,一下一下打出形状各异的兵器。

崔老在一个赤着上身的大汉旁停下,从他手中接过刚刚淬炼好的一把长刀,随手往后一抛,道:“看好了,这是刚打出来的。”

萧霁月擡手接住,跟在崔老身后继续往里走,飞霜跟在她的身后。

前边的崔老往左,拐进一条窄了一半的通道。通道的墙壁上每隔两丈远,点着一盏油灯,在昏暗的灯光下继续前行,打铁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轻,崔老停在两个士兵把守的一扇木门前,推门走进去。

两名士兵看到他身后的萧霁月,立刻躬身抱拳:“七小姐。”

萧霁月点点头,擡步走了进去。

崔老已经拿着火折子点亮了墙壁上的油灯,回头看向萧霁月,笑道:“这些都是我来之前,你们打造的长刀,现在用你手中这把试试。我老崔这颗金子,不怕火炼。”

萧霁月回身将手中的长刀递给飞霜:“你用这把刀,咱俩试试。”

飞霜点点头,接过她手中的长刀,挽了个刀花,摆开架势。

萧霁月随手从库房内抽出一把刀,直接攻了上去,“铿铿锵锵”眨眼之间,两人已经连过三招,接着“咔”的一声,她手中的刀断成了两截。

萧霁月盯着手中半截断刀的缺口看了看,抛到一边,又拿起一把新的,攻过去,道:“再来。”

飞霜挥刀架住,萧霁月旋身再劈,飞霜回手迎击,“咔”的一声,萧霁月手中的长刀再次断裂成两截。

崔老哈哈大笑道:“再试一百把,也是这样的结果,怎么样,小丫头,这酒老头子可喝得?”

萧霁月将手中的酒葫芦扔了过去,笑道:“喝得,以后我淮南的点金醉都归先生,其他人谁也喝不得。”

崔老接到手里,立刻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大口,眯着眼睛,砸砸嘴巴,叹道:“痛快,痛快,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喝到这千金难买的点金醉。”

萧霁月走出库房,看向迎面走来的管事,吩咐道:“库里的所有兵器,按照崔先生的法子,重新锻造。”

“小姐,这样工期就赶不上了。”管事躬身道。

“那就想办法。”萧霁月睨了他一眼,冷声道,“这种小事还要我来教你?你做不好,就换人来做。”

“是,是,属下一定按期做好。”管事连连回道。

萧霁月快步往外走去,这时崔老突然跟了出来,喊道:“丫头,接着。”

回身,一柄刀鞘迎面飞了过来,她擡手接住,从飞霜手中接过那把刀,插了进去,挂在腰间。

“下次再带一葫芦好酒来,老头子专门给你做一批箭矢,配上你的六石弓,助你百丈之外取敌人性命。”他靠着山壁,晃动着手中的酒葫芦,满面绯红,眼睛微眯,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好酒有的是,就看先生有多少本事了。”萧霁月笑了笑,转身带着飞霜离开了山洞。

两人在洞外跃上马背,一夹马腹,向明月卫大营奔去。

一路翻山越石,疾驰入营,下了马,萧霁月没有往主帐走,而是绕着边缘的围栏往兵营走去。

飞霜立刻跟上。

“先来个突击检查。”萧霁月笑道。

“嗯。”飞霜继续跟着。

“兵器制造房那边,你多盯着点,管事的做不好,就直接踢到这里来,换人负责那边。”

飞霜点头:“嗯。”

走到一处校场,士兵们正在挥刀对练,两人驻足观看,突然一个士兵不敌对手,被一刀砍了出来,摔在她们脚旁。

萧霁月捡起他掉落在地上的刀,往前两步攻向击飞他的对手。

明远刚得瑟了一瞬,就见长刀砍来,立刻擎起手中刀格挡住,那刀不停,变了个方向又向他肋下刺来,明远连挡连退,毫无还手之力,三招之后刀锋已经压上了他的脖颈。

“还需要继续练啊。”萧霁月用刀背敲了敲他臂膀上的肌肉,笑道。

明远瞪大眼睛,呆在了原地,嘴唇抖动着:“你……你……”

宋训走过来一拍他的脑袋,呵斥道:“你什么你,还不快点拜见七小姐,能得七小姐指点刀法,是你小子的福气。”

明远僵硬地单膝跪地,抱拳道:“多谢七小姐指点。”

然而低垂的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一张脸已经煞白,心脏砰砰地要跳出胸腔。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明明就是他们躲藏在云京民房里遇到的那个小丫鬟的声音,难怪他们会被送来淮南,她竟然就是萧七小姐。

他好像又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大秘密,冷汗沿着下颌滴落到脚下的土地上,一个小民承受了太多他不能承受,也不应该承受的大秘密,他现在恨不得自己就是个聋子瞎子,听不见看不到。

从地上站起来的静临,往飞霜跟前移了移,低声唤道:“霜姑娘。”

“嗯。”飞霜瞄了他一眼,“太弱了,以后每天加练一个时辰。”

萧霁月又指点了几个士兵的刀法,与宋训一起往前继续巡视,飞霜踢了踢仍然跪在地上的明远,“起来吧。”

明远这才回过神,慢慢站了起来。

飞霜看到他惨白的脸和满脸的汗珠,蹙眉道:“你也太弱了,以后每天跟静临一起加练一个时辰。”

“是,霜姑娘。”明远低声回道。

巡视完一圈后,萧霁月走进秦士廉的官房。

“看得可还满意?”

萧霁月走到房中的沙盘处,盯着沙盘中插着的黄色小旗和黑色小旗,道:“不错,就是人数少了点。”

“这个急不得,淮南安稳,愿意从军拼杀的人少,更何况咱们现在连正经旗号也没有。”秦士廉说,“不过现在有个好机会。”

“嗯?”萧霁月移动了一个黄色小旗。

“陈启的乱军在江南这么一番折腾,流民暴增,有跟着陈启队伍的,也有另谋生路的,打开江南与淮南的通道,引流民入阳平县,以咱们给的待遇,不缺壮士来投靠。这绝对是扩张军队的好时候。”

“那叔父尽管去办。”萧霁月擡头看向他,道,“咱们既不缺粮草军资,也不缺银子。”

秦士廉从书案后走出来,站在沙盘前,拿起一个黑色小旗往前一插,堵住了萧霁月的黄旗,道:“从乱军的势态看,长江水道也断不了多久,通航以后你又如何应对?”

从她谈到军资这份自信的态度上,秦士廉已经猜到她又截留了整个淮南的赋税。

朝廷为了这笔钱,不会善罢甘休,陈启的乌合之众根本撑不了几个月,到时候水道一通,漕运来催税粮,又该如何交待?

现在局势未明,各藩镇对朝廷的态度还是属於阴奉阳违,淮南有了异动,就会是下一个河北道,变成群狼环伺的那块鲜肉。

萧霁月拿起沙盘上被堵住的黄色小旗,往后退入山道:“不需要那么久,三个月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