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十多岁,是有计划、有预谋的激情杀人,是一场复仇。
说是‘有计划、有预谋’,是因为他和死者有过节,是有意和死者相识,并早已暗暗谋划行凶,说‘激情杀人’,则是因为今天并不是他计划行动的时间。
那名死者是一位家庭颇为富裕的人,会定期前往偏远的郊外别墅、度过一段悠闲的休闲时光,而凶手,是他的司机。
在别墅中,死者踩到了凶手的愤怒点,令他想起仇恨,于是……
虽然是临时行凶,但因早在谋划,凶手勉强还算镇定,简单处理完案发现场、便开始处理尸体:抛尸。
他避着盘山公路走,在一片荒山中随意前进,直到发现一辆车,才陡然停下。
那是一辆很奇怪的车,居然离开公路、停在草丛中,整个车身都被茂密的等人高荒草所覆盖,似乎是被专门整理过,来时的车轮印并不明显。
车窗贴了防窥膜,从外面看是一片漆黑,凶手无法看到车里有没有人,也无法准确判断如果车内有人、对方会不会看到他。
在停下时,他的手中还拎着一个袋子,袋子里是最难处理的那部分死者碎片。
一些血迹从袋子一角流下,滴滴答答地染脏凶手的裤腿。
……
凶手低头,看看袋子,看看自己身上的血迹,又抬头,看向那辆幽灵般的车。
在停顿一段时间中,他似乎想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大脑空空如也地站在原地,因‘抛尸被人发现’这种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究竟有多棘手的意外状况,而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但很快,他握了握袖子里的凶器,放下袋子,走上前去,叩击车窗:“咚咚。”
这可能是浑浑噩噩的本能在控制他。
因为他的理智已经在疯狂响应:哪怕车里有人,也不会应声的。
这里荒山野岭,他身上又有血,只要稍警惕些,车内的人绝对会假装不在!
而且,车内不一定有人。
就算有人,也不一定看到了他。
就算看到了他,也不一定猜出他在干什么,更不一定会被警方找到询问,被询问也不一定能想起来无意间看到路人在草丛中行走。
在发现车时,他最应该做的就是立刻离开。
在凶手消化自己的本能行为、反刍出懊悔时,可能只过了几息,又可能过了漫长的几分钟,出乎他意料的,是后车窗居然缓缓降下。
窗内,是一个很年轻的人,他似乎身体不好,面色有些苍白,坐在昏暗、近乎封闭空间的车内,像是坐于一团阴影之中。
他的膝盖上放着一部手机,手机上闪动着游戏画面,带了点暗蓝的荧光自下而上地照亮他的一部分身体和面庞,令他的面庞越发苍白而缺乏血色。
过于苍白的面色,令年轻人身上的虚弱感更为明显,他坐在全黑装饰的后座,实在不像是活生生的人类,像是自某一天经历了什么不幸的事,于是自那天起,属于‘人’的一部分悄悄从人类的躯体中溜走、转而填进一些非人的东西。
现在的他,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像是一只雪白的鸟,一抹游荡在世间的幽魂。
只从外表看,这只‘幽魂’先生应该是还在上学的年龄。
换而言之,他并没有驾照。
那么,就可能有一位成年的司机同伙。
这是凶手处于理智状态时,可能会分析出的,可现实时,在转头看向后座,视野映入那抹白色后,几乎是本能的,凶手后退一步,瞠目结舌地看着后座。
他刚刚因‘被人目击了抛尸现场’而浑浑噩噩的大脑再次清醒了些,成功调动起了理智的那根弦,开始正视一个问题:荒郊野岭的地方……为什么会有人?
是的,他自己是出现在荒山野岭的人,但他是为了抛尸啊!
要不是为了抛尸,谁会闲的没事干跑来荒山野岭,还远离公路区域,一头扎进荒草丛中呢?
还有,正常人会在形迹可疑、身上有血的不速之客敲窗时,直接降下车窗,静静地看过来吗?
但这位年轻人……
在漫长的沉默中,年轻人似乎笑了下,问:“有什么事?”
听起来,像仍对自己的危险处境一无所知。
可黑羽快斗知道:他非常清楚目前的危险处境。
在刚沉入这一场过去的梦中,他便迎来了一片昏暗:单薄,透着朦胧的光,由闭着的眼皮所带来的昏暗。
这具身体似乎是在休息。
令黑羽快斗所关注、所忍不住皱眉的,是这具身体过分虚弱的状况。
哪怕处于宛如附体的奇妙状态,他也几乎感觉不到白水的呼吸,过浅的呼吸在他不格外注意的时候悄悄溜走,像是呼吸太累,身体的主人已经有些厌倦。
同样奇怪的,还有心跳。
白水的心跳很慢,比常人要慢约三分之一,他是坐角落的,身体介于柔软的坐垫和坚硬的车门之间,隐隐将自己团起,像正在冬眠的小动物。
在专心感知时,黑羽快斗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脚步声,直到白水忽而睁眼、昏暗的视野迎来光明,他才察觉到异样。
在脚步声中,白水不再像冬眠的小动物、转而像已经结束冬眠的小动物,不紧不慢地舒展着身躯,伸手摁亮置于膝上的手机。
手机的屏幕上是一个视频界面,在白水随手退出时,黑羽快斗匆匆一瞥到了视频的标题:「深度分析‘先知’的背景故事」
屏幕下方,显示着一行字幕:「因此,有人推测,现在的‘先知’或许不是本人」
以及几条流动的弹幕:「意思是遭遇了那场危机后,‘先知’不再是‘先知’、而是‘鸟’吗?」
「我感觉主播是想说‘先知’和‘鸟’是一个人的‘人性’和‘神性’之争。不过,只按字面意思理解,‘鸟’远程看被追击的队友时,岂不是在看人和人自相残杀?」
「这样说的话可以理解为什么不给队友鸟了[目移],人拍纪录片的时候也不会插手自然界的动物争斗……好冷酷无情的‘鸟’[大哭]」
「你的解释我喜欢,你的赛后记得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