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轮廓柔和的面庞,较之前有些非人诡谲的稚气感要成熟些,眼睛尾部是上扬的,眼型本有些圆钝、却在冷然的眼神中无形锐利化,素面干干净净,像刚刚洗过脸,没有任何的化妆痕迹。
白马探:“……”
白水向前走。
随着前进,咖啡色的裙摆在轻轻摇曳,花朵般的边缘如海浪拍打在丝袜上,皮靴踩在地板上时发出轻微的清脆声响,比之前金色鸟笼碎片金属发出的噪音要低很多,危险程度却一点也没有降低。
白马探:“……”
白水颔首,打招呼:“你好,‘小白’。”
不只是面庞,不再过分压低声音说话后,声音听起来也更成熟了些,不是和外表符合的少女声线,是中性风格,透露出说话者的伪音技能并非满级。
这本来应该是违和之处,配上说话者冷冷的眼神,却奇妙得有些像对性别没有观念的三无少女,括弧,能手起刀落干掉十几个任务目标、也能轻而易举解决掉一个英伦侦探的那种。
三无少女,但杀手。
白马探:“……”
房间的左斜侧,是喊出第一声‘小白’的中森青子,她是在书桌前打视频电话的,屏幕的下边缘能隐隐看到一些笔记的轮廓,她撑着下巴,在听到开门声的第一时间便歪头,像想从屏幕中探出头,笑眯眯地闻声望去。
房间的右斜侧,距离卫生间很近的橱柜边竖立着半块镜子,那镜子的边缘有些参差不齐,勉强半人高。
喊出第二声‘小白’的白水就站在镜子边,镜中出现他的侧身镜像,明明镜像毫无异常,但不知是不是那块镜子有什么特殊寓意,在余光瞥向镜像时,他的眉梢抬起些许,目光如月光,凉凉地扫过镜面。
……是那种在午夜十二点,落在黑色丧服、白色纸花、黑白遗照上的月光。
白马探:“……”
他站在门边,站在中森青子和白水的中间。
非常微妙的,有那么几秒,房间里似乎形成了三方角力的局势,像绷紧的弓弦。
“……”
在久久、久久、久久的沉默后,白马探才开口说话:“你好,黑羽同学。”
黑羽同学,你究竟被工藤同学抓住了什么把柄,才一而再地女装?
工藤同学,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有没有考虑过大家的生命安全?
这些,都是不能问的。
于是,问题在口中转了转,白马探最终移开视线,问:“你的乌鸦……”
在形成三足鼎立局势时,房间的一角里,有一抹黑色。
一只乌鸦静悄悄地蹲在那里,背对着房间,从姿势看,大约低头低到连喙都抵住了地面,翅膀则微展着盖在脑袋两侧,一副遮着眼睛一动都不敢动的装死样子。
但其实有点太夸张了,故意卖乖的态度过于明显。
相较而言,白马探就镇定缓和许多,他的语气没有祸水东引的意味,只有对鸟类最真挚的关心:“是生病了吗?”
白水瞥过去一眼,“没有。”
他收回看向镜子的余光,走到椅子边坐下,顺手叩了叩椅子侧面,乌鸦便闻声转身,半飞半滑行地冲刺过来,“嘎!”
它像是猫,歪着头用脑袋蹭白水的手掌,又在掌下悄悄瞪白马探,红色的眼睛犹如血水,闪烁着记仇的光芒。
白水把它的脑袋摁下去,打断记仇,转头问白马探,“你想问什么?‘小白’。”
又是‘小白’。
‘这位怪盗基德究竟是「小白」还是「小黑」’的问题已经不需要再思考,相当显而易见了,白马探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这个称呼,他跟着坐下,绅士地低垂视线,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挑出第一个疑问:“那具尸体……中森同学说……”
中森青子说,‘小红’已经接到了大上祝善。
“‘小青’,”白水先纠正,而后才回答,“那具尸体是真的大上祝善,但不是真的尸体。”
“大上祝善没死。假如你相信科学,可以认为怪盗基德把原本的毒药换成了假死药。如果你不相信科学,你可以认为魔法笼罩在他的身上,形成了短暂的障眼法。”
白马探:“……”
他的眉头皱起,很快,从‘中森青子’和‘小青’之间抓到联系,意识到一点:“‘小红’是小泉同学?”
白水颔首,“是。”
“那你、”白马探立刻开口,说到一半,却又停下。
假如中森青子是‘小青’,小泉红子是‘小红’,那,黑羽快斗不应该是‘小黑’吗?
工藤新一的名字中没有颜色,倒是不能判断代号是什么。
为什么中森青子对这位怪盗基德的称呼却是‘小白’?
他不是黑羽快斗?
在这个疑问浮现在白马探的脑海中时,白水开口:“我不是‘黑羽快斗’。”
白马探的眉头动了动。
从一开始,他转到江古田高中时,所见到的‘黑羽快斗’便是两个人,一个活泼,一个冷淡,究竟谁白水真正的黑羽快斗,他其实并不知道。
只是根据工藤新一在新闻报道上的开朗性格,更倾向活泼的那位是工藤新一。
居然推测错了吗?
但等等,工藤新一并不是冷淡的性格啊?
在这个疑问浮现在脑海中时,还没有来得及抓住那一丝划过脑海的灵光一闪,白马探便听到白水再次开口:“如果你想问我现在的装束……”
他可疑地停顿了下。
虽然白马探没有看过去,但仿佛已经看到了冷淡的表情,也大概是幻听了,才听到一声很小、很微不可察的,隔着屏幕,所以丝毫没有被杀气笼罩,也不需要考虑读空气的声音:“噗!”
是中森青子。
忍不住的笑音落下时,几乎是立竿见影的,空气立刻冷了几分。
白马探:“……”
‘小白’同学,你反应那么大,那么在意,只会让中森同学更有趣的。
如果他也隔了一层屏幕,也会觉得有趣,但很可惜,他能清晰地读取到空气,只能艰难接话,“是因为那个银发男人?”
他再次皱起眉,很认真地说:“他很危险。”
在伦敦生活那么久,又是一位侦探,白马探其实每天都能遇见手上沾染鲜血的人,大部分是只行凶一次的凶手,偶尔也有连环杀人凶手和黑色帮派人员,甚至有报复社会袭击商场或其他标志性建筑的反社会人。
但哪怕是地头蛇里的危险分子,也没有给他带来那么浓烈的危险感。
他可以确定:那名银发男子,绝不止杀了几个、十几个人的普通危险分子。
“嗯,”白水像没听见中森青子的细微动静,淡定地给予肯定答复,“这正是我目前伪装装扮的由来。”
“他是一个黑色组织的干部,代号名为‘琴酒’,我目前正在伪装他的同事,她曾是黑衣组织的一员,现如今已经弃暗投明,转向侦探阵营。”
这是真的。
每半句,都是真的,只是连起来后,意思和事实截然不同。
白水目前更换的两套装束,都是游戏中「园丁」的皮肤,第一个身着黑色羽翼的诡谲装扮,是‘怪鸟’,现在的侦探装扮,则名为‘真相小姐’。
在游戏的真理之下剧情中,她确实曾是黑色组织的一员,后来转为侦探阵营,成为推理先生的搭档,又救助了失忆的‘白’。
……
因此,黑羽快斗认定她和推理先生都是白水的同伴。
白水不想和非要把‘先知’设定安在他身上的家伙说话,只认真和白马探解释自己真的不是有特殊癖好,“琴酒不知道她已弃暗投明,我伪装成她,是想要获得关于黑色组织的线索。”
白马探注视着地面,闻言,也立刻认真点头,回答:“原来如此。”
“那不得不女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