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命硬

房间里发出了点动静。

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极度惊讶中下意识站起来、带动椅子发出的声音,因隔音不错,传至门外时只有微不可察的轻声,假如听到的人没太注意,大概只会以为自己幻听到了什么风吹叶子声。

琴酒在注意。

他转了转烟,冷静地增加声音可能的来源:椅子砸中人类头部发出的重击音。

可能,大概,也许,刚刚进去的那位勇士已经光荣gg了吧。

忽略事实不谈,琴酒还是蛮敬佩白马探的:居然敢扯着敷衍的借口敲门搭讪……

这和直接亮血条有区别吗?没有。

不过,勇士找死归勇士找死,如果梅洛迪真的用椅子秒了他血条……血量估计有点多。

房间里铺了地毯,地面上的血迹倒还好处理,直接换一层地毯就行,溅射到墙壁上的血迹就不太好处理了。

实在不行,可以考虑做旧处理,将新血迹伪装成四十年前的陈旧血迹。

倒是尸体比较难办。

如果是正常时候,直接扯几句‘白马探临时有事,匆匆离开’就可以敷衍过去,毕竟他是独自一人前来,只要再处理掉那只鹰,其他和他关系不熟的侦探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现在,不知道哪个活腻了的家伙冒充怪盗基德、还制造命案,别墅里的气氛已经紧绷了起来,‘临时有事匆忙离开’的借口不再具备说服力。

……啧,麻烦。

琴酒换了个姿势,视线扫向一侧的窗台,隔着窗帘,思考着距离西侧悬崖最近的路线。

当房内再次传来动静时,他收回视线,看过去。

房门打开,一道咖啡色的身影几乎悄无声息地走出来。

是白水。

他换了一身衣服,但仍是少女装扮,周身的气势也仍冷凝如水,冷得仿佛如果近处随机刷新出一只贝尔摩德、那下一刻他便会秒了对方血条。

距离太近,在视线扫过去打量时,琴酒不可避免地观察到那张似乎年长了些的面孔。

在看似健康红润的皮肤之下,那张面孔其实有些苍白,是身体不太好而透出的病态苍白。

在没有特意做出表情时,那张面孔上还漫着一种恹恹,直到他注意到琴酒的视线,眉头拧起,面部肌肉不悦地绷起,仿佛错觉的病感才悄悄褪去,转而浮上来的是凶器般的冷意。

——‘梅洛迪’似乎生病了。

这不是错觉,是琴酒观察许久,才确定的事。

因为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正如组织成员无需关注首领的性别、年龄、身体状况,部分知道梅洛迪的存在、具有敏锐嗅觉的组织成员也无需关注梅洛迪的身体状况。

琴酒的视线只晃过去不到一秒,在引起注意前便收回,“西侧是断崖,可以把尸体、”

只开了不足三分之一的门缝,忽而再次启开,一只手从内探出,推开门,白马探走出来,闻声看来。

琴酒戛然而止。

房门的暖气顺着门缝流出,一同流出的,是一种有点暖的香气,前调是糖果的芬芳,虽淡,仔细闻嗅起来却甜意满满,后调有些像在暖炉边烘烤了一会儿的橘子,是慢慢弥漫而后味悠久的甘香。

香味的主要来源是屋子。

次要来源是白水。

和屋子里的浓郁香气比起来,白水身上的气味很淡,像只是在香源处待久了才沾染上的。

白马探的身上也有一种香味,更淡,是真的在空气中沾染上的,他的面色有些古怪,看向琴酒的眼神很奇异,那是一种……

一种有点像侦探打量罪犯的眼神。

但不是打量普通的、正常的罪犯,而是打量一个似乎有些毛病,令正常人颇为不解的罪犯。

仔细品来,有惊讶。

琴酒更惊讶:白马探居然还活着?

……他命这么硬的吗?

不应该啊?

在四目相对,古怪的惊讶蔓延开时,白水面不改色地:“不用挪大上先生的尸体。”

“差不多快到集合时间了,我们下去吧。”

他转身,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有低低的、有些沉闷的小高跟的声音响起。

古怪的惊讶气氛瞬间增添了更多的古怪,打破了原有的对峙。

琴酒把烟收起,皱着眉瞥一眼房门,见那只黑漆漆的乌鸦也溜了出来、低眉顺眼地跟上白水,便伸手拉上房门,把那股女士香水的气味关回房间。

他没有和死人交谈的兴致,直接快步跟上白水。

白马探也没有和罪犯探讨‘听说你们组织像阴影,很注重保密,但你在计划坐直升机横扫东京,这其中是否弄错了什么’的打算,也没有和病人探讨‘啊对了,其实伦敦有几家不错的医院,其中一家在脑科方面颇有研究,你是否考虑考虑去看看’的兴趣。

更没准备说出‘你看到他换了一身女装好像吓了一跳,像在直视死亡,好巧,我也是……’的兔死狐悲。

但嗅着从前方飘来的淡淡糖果香气,他动了动鼻尖,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问:“「白」‘小姐’似乎颇为精通装扮,选的香水很适合这身搭配,‘她’平时常逛街吗?”

是搭讪。

是搭讪的口吻。

琴酒用见鬼的眼神看过去一眼,像回答慢了会被溅上一身血,立刻生硬地回答,“不知道。”

其实他知道一点。

不过不是‘梅洛迪平时干什么’,他猜可能在杀人写作自娱自乐吧……

而是‘香水’。

哪怕再秉着‘知道的越多,越容易被报复’的想法,忽略一些东西,但随着相处,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观察到许多细微东西。

比如‘梅洛迪似乎生病或受伤了’。

比如‘梅洛迪这张脸的年纪好像很小,看起来大约是女高,还有点像那个中森青子’。

再比如‘那个毛利兰和中森青子很像,梅洛迪对她们两个相当友好……嗯……’。

再再比如:‘贝尔摩德的准备似乎过于齐全,不止给梅洛迪准备了妆发服饰,还准备了香水,真该死啊’。

琴酒第一次注意到香水,是再在刚见面时。

黄昏别馆太远,需要开很久的车才能到,而车子是封闭空间,于是,在梅洛迪上车后,原本只有淡淡烟味的车内慢慢弥漫开了一种玫瑰、茶香、像早晨冷空气的香水味。

具体该怎么形容,琴酒没太关注过,他猜负责开车的伏特加应该对此有些了解,毕竟追过星,懂得一些奇怪知识。

但伏特加仿佛什么都没闻到,耳观鼻鼻观心,谨慎得几乎连后视镜都没看一眼,就那么硬挺到了黄昏别馆。

琴酒全程没有说话,仿佛沉浸在处理公务中无法自拔,只默默call贝尔摩德一路。

假如贝尔摩德在,她一定会为这个出色的恶作剧而展露欢颜,说不定会不怕梅洛迪的冷面,贴上去笑得前仰后合。

而这个恶作剧中,一闻就令人知道绝对是女士香水的香,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正如巧克力,人吃了没事狗吃了会死,而梅洛迪身上的香水,其实大部分外人都闻不到,那些男性会碍于明面上的性别差异保持距离,大部分的女性则因为梅洛迪的冷面而稍微远离,算下来,唯有开启了跟随模式的琴酒才能一直闻到。

他有理由怀疑这是贝尔摩德在有意针对自己。

不过,这种事情,没必要让找死的侦探知道。

哪怕梅洛迪手下留情放某些人一马,琴酒也会在事后考虑灭口,所以,他只是又冷冷地瞥了眼白马探。

白马探仿佛没察觉到自己在聊危险话题,也仿佛没察觉到琴酒的态度过于冷漠,他一边屏息,注意让自己不吸入香水,一边微笑着问:“不知道?我还以为您比较了解「白」‘小姐’,‘她’身上的这款香水……”

不是正常香水。

是据当事人所言‘你可以理解为糅杂了麻醉、安眠药等药剂,长久摄入或搭配上一款香水摄入,会出现困乏、肌无力等情况’的危险香水。

“很适合年轻女性。”

‘年轻女性’。

琴酒的脚步停下一拍,定定地看去一眼,对这位屡屡踩雷、但就是不死的命硬勇士投以见鬼的视线。

他定定地看了两秒,加快了脚步,把白马探甩在身后。

……

这家伙怎么还没被弄死?不对劲,不会是贝尔摩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