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特简单地和舒熠然科普了一下深度的划分，诺诺此时已经朝着前方走去，舒熠然连忙跟上。
岩浆河蜿蜒而过，看不见始末，但有了照明，路就比之前好走的多，两人沿着裂谷追溯着岩浆河向前，这是最明显的道标。
转眼间又是二十分钟，自从进入这片空间以来，两人除了休息就只剩下了探索赶路，忙碌的仿佛两只寻找食物的工蚁，没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蛇找到了更多的导体，不久两人也都看见了，那是成群倒下的盔甲和兵器，大部分显得有些残破，它们倒在一片被划花的地面上，像是一群倒下的战士。
舒熠然走到近前，翻开那些铁片，里面没有找到成型的人体组织或者骨骼残片，可是如果是那些军士在这里主动脱下了盔甲，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诺诺也翻动着那些盔甲，甚至于把武器握在手里，她看着周围的一切，捕捉着里面的每一个细节，包括物理意义上的，也包括更加玄学的，她甚至动用了未来视，来加强侧写的强度，恍惚间仿佛有许许多多个陈墨瞳穿甲执兵走到这里，她们开始卸甲，因为……
“有什么东西站在他们面前。”诺诺轻声说，“某种神圣的东西，或许是天国的大门，或许是……神明本身！”
“可这些军士就是来弑神的。”舒熠然说，“弑神者怎么会对神明放下武器顶礼膜拜？”
“你忘了一件事，在到达这里之前，他们可能已经在黑暗的虚空中漂浮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几十天，几个月甚至更长。”诺诺说，“他们骨瘦如柴，他们惶恐的要疯掉了，所以这里的盔甲的摆放显得很惶急……”
“所以他们希望神明能救赎他们？”
“不，他们希望得到解脱。”诺诺缓缓地说，她的侧写已经进入了深度状态，目光幽深，“他们只是凡人，他们的精神已经崩溃了，被孤独和绝望。”
舒熠然点头，他对诺诺的侧写能力毫不怀疑，毕竟他就是诺诺一手教出来的，而且还远远算不上青出于蓝。
面对着满地的盔甲武器，舒熠然猜测着那些人到底见到了什么东西，如果是神明，是否会是诺顿？还是说就是那庞大而无形的风妖？
舒熠然想要往前再走几步，却被诺诺伸手拉住了。
“怎么了？”舒熠然问。
“前面不太对劲。”诺诺的声音凝重，“在我的未来视构成的侧写里，前面似乎有个断层。”
诺诺的眼中映出了两道景象，一道是现在的舒熠然，一道是侧写中的场景，只是里面的人都由一个又一个被未来视推衍出来的陈墨瞳所取代，那些“陈墨瞳们”脱下盔甲放下武器，对着前方顶礼膜拜，随后往前走，走着走着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闻言舒熠然也是提高了警惕，但是停留在这里也不会有出路，两人对视一眼决定一起往前，就算真的要落入另一个空间里，至少不能被分开。
两人并肩向前，地上的影子里清晰地照出了一模一样的场景，镜中人与真实几乎要混淆在一起，走着走着两边的场景慢慢开始不一样了，周围的寒气深重了几分。
直到此时诺诺的未来视终于把这一段补全了，她看到了那一个又一个“陈墨瞳”是怎么消失的，立刻喊道：“地下！小心影子！”
几乎是在她喊出来的一秒之内，舒熠然俯身一拳砸在了地面上，白炽色的电光爆闪，冲击波差点把诺诺都掀飞出去，地面龟裂，某种令人胆寒的恶意还未彻底凝聚就消散了，在其消散之前的最后一刻，舒熠然看见了地面映照出来的那个“舒熠然”，裂痕从他的身上穿过，他对着舒熠然露出了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你笑尼玛呢？”
舒熠然根本不惯着，又是一拳砸下去，君焰的火光从裂缝中蔓延开来，原本某种恶意已经要潜藏于无形，但是舒熠然硬生生把地面炸开了，连续多日的消耗让舒熠然心跳如擂鼓，疲倦感慢慢涌上来，可他依然是下一拳砸出，火光与雷霆迸溅，连潜水刀都没能扎进去的地面彻底碎裂，所有的画面都随着表层成为齑粉而彻底消失，甚至于舒熠然走到旁边的时候，地面空白一片，像是不敢再照出他的影子，连带着诺诺的影子都有消失了，彷佛细节不到位的游戏画面。
“这是怕了？”诺诺有些惊讶。
“有什么东西被元素暂时打散了。”舒熠然说，“这块平面像是某种炼金术打造的结果。”
“哦，在青铜城附近发现炼金术的产物还挺合理的。”诺诺挑眉，“你能猜出它的运转机理吗？”
“光源。”舒熠然笃定地说，“我们刚才在黑暗里走了那么久都没事，那么应该就是长时间的光源照射，把我们的影子投在了平面上，这才激活了这里的某种防御机制。”
诺诺点点头，这也是她的猜测之一，影子最容易让人想到的就是光。
此时一道裂缝蔓延到了谷口，与地面几乎持平的这一段岩浆河分出了一道支流，灼热的浆液流到了破碎的坑洞中，舒熠然连忙让开。这里的岩浆只有靠得很近的时候才能感觉到温度，一旦离开三米以上，将会连热浪都察觉不到，可这样不合常理的温度传递方式也使得岩浆的温度高的吓人。
这一道岩浆很快就填满了坑洞，随后竟然自主与主流切断了联系，颜色也开始由橘红色转变为银白色，越来越接近周围完好平面的色泽，表面还如同水波一样不断荡漾着。
诺诺拔出了自己的潜水刀，刺进水波里，拔出来时刀身完好无损，用手摸上去也一点不烫，更没有任何液体残留在刀身上。水面上倒映出了一座尖锐的塔顶，但是周围明明只有发光的岩浆河。
“这东西给我的感觉很熟悉。”舒熠然突然说。
“熟悉？”
“在长白山的时候，我用过特纳来开门，它融化了积雪形成了水洼，那道水洼就是连接内外的钥匙。”舒熠然盯着水潭，“这东西也像是一道门。”
“我们要进去吗？”诺诺问。
“我想我们别无选择。”
舒熠然说完，主动跳进了水洼里，他的身形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吞没了，诺诺也赶紧跟上，跳进去的感觉像是落进了泳池里，只是周围的“水”不会粘在身上。
破开水面，舒熠然看见了高耸入云的巨塔，巨塔屹立在白色的天光下，周围同样是平整且光滑的镜面，塔的周围是茫茫的薄雾，光照不知从何而来，均匀地铺展在天地之间，往上看也只能看到雾气。
诺诺也从“水”里跳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巨塔通体白色，彷佛被放大了的的大理崇圣寺的古塔，又像是一根联通天地的柱子。这座塔的规模大概和东京塔差不多，但看上去更加厚重。
舒熠然却看见的是通体黑色的高塔，血流淌般的纹路从上至下蔓延开来，那么狰狞，却又彷佛带着奇特的美感，舒熠然看着那座塔，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底涌起来，似乎隐隐约约间无数的血光将要迸溅。
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不出几秒连续不断的低频振动开始持续发生，像是浅层地震的感受，舒熠然和诺诺下意识伏低了身体稳住重心。
此时有宏大的声音响起，像是在与天地共振，整片天地都因为那声音颤抖了起来，巨塔的窗口有节奏地亮起，自下而上，那光辉看上去无比圣洁。这场景就像是天国之门洞开，神灵亲自对信徒传下圣言，连自然都臣服于神灵，无边的伟力席卷天上地下！
那声音在说：“你来了。”
几乎实质般的压力如重锤一样砸在两人肩上，舒熠然几乎是第一瞬间就开始了龙化，他从未感受过这样敌对而来的威势，连北极圈里遇到的“奥丁”都不行！
诺诺几乎有种跪下去的冲动，她下意识握住了舒熠然的手，由于调动了全身的力量来抵抗那种威压，手劲大到能握扁钢管，不过对舒熠然而言还行。她顶着全身传来的幻痛抬起头来，眼神中是熊熊燃烧的不屈和愤怒，这些情绪浓烈的像是烧天的火炬，她的牙缝中渗出了血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让她陈墨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跪下去，上帝也不行！
“你来了。”
又是一声天音传来，这次不再只有精神上的威压，还有骤然加强的重力，丝毫不亚于源稚生所释放的“王权”的领域在塔的周围扩散开来，诺诺差点直接倒下去，但是被舒熠然搀扶住了。
巨塔没有了下一步的反应，只是威压和重力的领域还在继续，彷佛真的有神灵极有耐心的等待凡人的抵抗，像是小孩子将水倒入蚂蚁窝中，看着蚂蚁们的挣扎，如同一场好戏。
诺诺觉得胸口像是要开裂了，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灼热的像是要燃烧起来，如同置身在火场中，连眼前的事物也好似因为高温发生了扭曲。但她很清楚周围的温度并没有上升，只是她的体感在极致的精神压力下已经无法正常反馈了，大脑对接收到的信息的处理开始混乱。
不过舒熠然还能承受这种压力，龙化的特征完整地浮现，他朝着塔的方向踏出了一步，这一步直接踏碎了镜子般的地面，他的黄金瞳被染成了白金色，下一刻他抱住了诺诺，向着前方爆冲出去，这一瞬间彷佛所有精神和重力上的影响都被他屏蔽掉了，他的周围出现了短暂的禁法领域！
光凭舒熠然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他不得不借用了一部分属于阿娜特的力量，否则就算舒熠然自己能够承受，诺诺也不一定受得了。
舒熠然本想冲进塔里，结果就在他朝着窗口撞过去的瞬间，整座恢弘的塔像是泡沫一样碎掉了，这么巨大的东西竟然只是个影子，舒熠然抱着诺诺回头，塔已经消失不见，领域也随之消散，但那里站着一个人，人身蛇尾。
对方抬起头来，舒熠然只觉得自己彷佛看到了太阳，无与伦比的龙威，如渊如狱！
“走！”脑海里阿娜特发出了急切的呼喊，“这个失败品竟然会在这里！”
舒熠然根本不用问对方是什么失败品，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特质，他只在北极圈的“奥丁”身上感受过这样的气息。
结合以前夏弥所说的话（第六百五十章），结果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是最早的奥丁计划的失败品，混血君王诞生的源头之一，或许在神话里对方也有着某个对应，比如包尔或者是布利，在神话中作为奥丁的父系出场。
这个所谓的失败品，实力至少在亚成体的层次，舒熠然从对方那灼眼的黄金瞳中读出了疯狂的意味，这也是正常的，这么漫长的岁月，就是真正的龙王独自被困在这里估计也发疯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或许是个人，但如今东隅已逝，只剩下这么一个疯神。
“别碍事！跑远点！”舒熠然这句话是对诺诺说的，这种紧要关头他顾不得委婉，以诺诺的实力能在学院里横着走，但是一旦被卷入这个级别的战斗里连余波都不一定能承受。
疯神的上半身原本是个接近于中性人类的样子，在舒熠然说完话的一瞬间，完美的龙化就已经完成，巨大的翅翼在他的背后张开，带着长长的蛇尾款款升天，彷佛先民所膜拜的图腾，让人想起神话里至高的形象，比如伏羲或是女娲。
更恐怖的事情随之而来，光滑的镜面上凭空开始生长出黑色的树苗，它们飞速生根发芽，长到一人高后开始扭曲蜷缩，最后化成木雕般人身蛇尾的死侍形象，或者说是更靠近于神明的神使，它们直接从地上生长出来，密密麻麻，笼罩了周围的空间。
“感觉跑不了啊。”诺诺咳嗽了几声，用力站直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