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熠然在莫斯科等了五天，姜熙善答应去帮忙调查瓦图京大将的情况来分析有没有机会，最后得到的答案不出所料，那位曾经地位尊容的老人甚至不能踏出自己所隐居的林子一步。
来之前苏恩曦也说过，如果舒熠然需要，她可以帮忙谋划一个见面机会，但那其实和找姜熙善帮忙差不多。
既然如此，舒熠然还有个麻烦一点的办法，不过这个办法他一个人是办不到的。
意识的梦境里勾勒出了大雪覆盖的北戴河，周围一片银装素裹，天地寂寥，千里冰封，夕阳挂在天边，将金色的光晕洒在白色的海冰上。
“扣多瓦鲁。”夏弥双手交叉，“你知不知道这要耗费多少力量？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我只能找你商量这件事了。”舒熠然挠了挠头，“我能想到能做这件事的只有两个人，你和平野花。”
“哦~原来你连planB都准备好了。”夏弥意味深长地说，“那我该为了我不是planB而感恩戴德吗？”
“没有planB，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答应，那我只能让姜熙善去帮我约明面上的会面了。”舒熠然老实说道，“我不想为了这件事去找小花。”
“为什么？不舍得劳烦她？”夏弥斜睨着舒熠然。
“我们两个之间，是不怕再来一个人情的，可她不一样。”舒熠然认真地说，“她想要的回报，我给不起。”
夏弥愣了一下，但是隐隐约约目光柔和了一些，“给不起欠着呗，怕什么？”
“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不会向我要任何回报，所以我才给不起。”舒熠然却是说道，“我希望有朝一日她能找到新的属于自己的锚点，拥有全新的人生。”
“说的好听，你们男人哪个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真要有一天这个全心都是你的女孩谈恋爱了，你不会感觉到后悔？”夏弥轻蔑道。
“绝对不会。”舒熠然斩钉截铁，“正相反，我希望她能迈出这一步，这对于我们双方而言都是好事。”
“好厉害哦。”夏弥作秀般拍手，“陈墨瞳呢？你会看着她和你越走越远吗？”
“关她什么事？”舒熠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夏弥看了看舒熠然迷惑的神情，切了一声，“行吧，就当我多想了。一天到晚这么多事，烦死人了。”
“这算是答应了？”
夏弥呛声：“我什么时候答应了？在你梦里？”
舒熠然静静地看着夏弥，阳光在渤海上泛起耀眼的金光，周围的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实。
“你就可劲儿压榨我吧。”夏弥收起了气势，有些委屈地嘟囔着，这里确实可以说是舒熠然的梦里，一切不过是回忆的投影。
曾经舒熠然和夏弥来过这里，当时是苏茜一家牵的头，彼时这里游人如织，如今在记忆的滤镜中，只有恒定的夕阳悬挂在天上，海面白茫茫一片，金霞天地间到处都是。
“以后有机会一起再来！”当时的夏弥玩得很开心，在要离开的时候曾经这么说过，可那时说的这话是演出来的还是真心的？说话的人究竟是夏弥还是耶梦加得？
“好。”当时的舒熠然回答的也很简洁。
夏弥看着这记忆里的景色，突然转过头来，没头没尾地强调一句，“梦里的可不算！”
“好。”舒熠然还是一模一样的回答，正如当年。
“你骗过我，我怎么相信你？”夏弥跳到一块石头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舒熠然，黄金瞳比夕阳还要耀眼。
世界上在很难找出比两人之间还要复杂的关系了，他们曾经互相拯救，也曾经彼此残杀，他们之间存在感情，也存在仇恨，他们站在不同的种族的立场上，却彼此靠的最近。
如果说爱情是花朵，那他们的这朵花从生来就长在有毒的土地上，宛如妖艳的罂粟，美丽而致命。如果类比起来写成属于人类的戏剧，剧情大概都会被观众怒骂三观不正。
“如果我死了，你可以拿我的骨灰烧个骨瓷，就当作我在陪你。”舒熠然说了一句颇有黑色幽默的话。
“谁要那么恶心的东西？”夏弥不屑，她凶巴巴地说，“还等你死了，谁知道你死之前会不会偷偷摸摸再害死我一次？”
舒熠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看着夏弥精致的小脸，夕阳的光晕顺着柔顺的黑发流淌，这样的景色他见过不止一次，可总感觉看不够。
“耶梦加得。”舒熠然极少用这样的称呼。
“干嘛？真的又想杀我了？”夏弥皱眉，舒熠然的这个称
呼透着十足的生涩。
舒熠然突然向上伸手拉住了夏弥的手掌，微微用力之下夏弥有些猝不及防，被迫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抹平，北戴河炽热的夕阳中，精神世界里的两人呼吸可闻。
“我熟悉一下我喜欢的人的名字。”舒熠然轻轻说。
夏弥愣住了。
舒熠然喜欢的应该是夏弥，是属于人类的那个元气少女夏弥，是那个虚幻的被拼凑出来的影子，而不应该是龙王耶梦加得，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可是她突然流出泪来，无数的岁月像是要化作洪流，那些曾经遗忘了的记忆碎片冲刷着耶梦加得的脑海。
“对不起。”舒熠然用近乎气声的语调说。
“对不起。”孤高的王也曾经这么对独坐在床边的可人这么说道，“辛苦你了。”
耶梦加得一直对上千年前发生的事情不那么清晰，可如今她清楚地回忆起了那个夜晚，属于“阿提拉”和伊笛可的夜晚，那是第一夜，也是最后一夜，那是一场婚礼，也是一场离别。
记忆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耶梦加得现在深深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突然觉得愤怒，愤怒于舒熠然还什么都不知道，她用力抬起头直视着舒熠然的眼睛，彼此的黄金瞳中都倒映着对方眼底变幻的花纹。
夕阳的光晕挂在女孩倔强的唇角上，下一刻，少年低头轻轻吻住了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