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胡同巷道，卷起细密的尘沙，拍打在从瓦片下伸出来的电线杆子上。
琉璃厂大街外人声鼎沸，今天来凑热闹的人很多，因为巷口的老字号新进了件儿硬货，街坊四邻都想去长长眼，只有老林悠然自得的缩在凤隆堂里，躺在躺椅上看自己的古书，桌边摆着一碗胡辣汤，活似一个懒洋洋的河楠老大爷。虽然长着一张雅利安人的脸，但生活样式儿已经彻底被扭转成了如今的样子。
就在老林颓废地享受着安逸时光的时候，新来的客人踱进了正堂，慢慢端详着那些摆放在柜子和架子上的物件儿来。
隔着屏风老林眼瞅着生意上门这才慢慢起身不紧不慢地往前堂走，他倒也不担心对方不怀好意，这里可是琉璃厂，用过去的话说叫天子脚下，而且就前堂的东西，也没什么值钱的。
琉璃厂在古玩界貌似很出名，但几乎见不着真的，这也是为什么巷口老字号能引起那么多人围观的缘故——他们竟然花钱请了尊真正有年头的大货，大概是为了镇一下店里的风水。
“贵客登门，有什么看得上眼的吗？”老林乐呵呵地问。
他说这话时才看清了走进来的客人，竟然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身姿挺拔，穿着用料极好的西服，皮鞋锃光瓦亮，但却没有戴手表。
按理说对于这种着装不菲的男人，手表几乎就相当于是第二张脸，但是男人或许并不需要这种外来的装饰，自信的气场从他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老板，你这里可没什么真货啊。”年轻人转过身来，一脸笑意。
老林心下一惊，这人的笑容隐隐约约透着一股佛陀般地慈爱之相，彷佛由心而发，可这世间哪有如此修行之人，更大的可能，便是所谓的假佛笑，也就是把一张伪装好的面具从小戴到大，已经把伪装的态度当成了肌肉记忆，便能呈现出这样的效果，如果不是深谙面相履历丰富之人，想必还会本能地对这人有所亲近。
“真货与否，还得看客人需要什么。”老林摆出一副公式化的微笑，以不变应万变，“对不同的人来说，他们真正索求的也是不一样的，哪怕是赝品，对于一些人来说也是他们需要的‘真货’。”
“老人总有自己的人生哲理。”年轻人优雅地点头，“那我想要的‘真货’，不知老板你这里可有？”
“那就要看贵客想要什么了，要是我这间小店所有的，那自然好说，要是没有的……”
年轻人抚掌而笑，“我相信老板你这里是不会让我失望的，我很喜欢凤隆堂这个名字，凤兮凤兮归故乡。”
老林不言，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
“一货卖两家如何？”年轻人说。
“那可是不太合适的行为，当然，所谓的合适，也是有价格的。”老林精明地说，眼中却没有贪婪，所谓的价格只是告诉对方自己并不想死磕到底，给双方都留有余地。
“好说，需要多少？”年轻人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可是他没有往老林的方向走哪怕一步，显然，他看的出老林的意思。
“说这种事情，还是到内室里去吧。”老林比了个请的手势，“请容我先把门关上。”
年轻人微笑着点头，老林则是拿起了歇业中的牌子打算去把凤隆堂的大门关上，就在此时，门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按在了老林的手腕上。
老林的愣神只持续了一秒，立刻出言道：“今天的贵客还真多啊。”
走进来的也是个年轻人，甚至可以说是个少年，他的手很有力，但是却没有什么坚硬的茧子，甚至可以说，这简直像是女人的手。
“嘶……”轻吸气的声音响起，老林惊愕地发现先进入凤隆堂的年轻人表现出了明显的手足无措，什么人能让拥有“假佛笑”这种表情的人显现出失态来？或者说这也是一种演技？
“血系结罗。”新来的少年淡淡地说，他看了一眼堂内的年轻人，便如吃饱的老虎巡视领域内路过的野狼。
老林见这个少年没有松开自己的意思，笑呵呵地问：“不知小哥今日前来有什么看得上的货品吗？”
“弗里德里希·冯·隆。”少年吐出了这个名字，“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今天真是意外之喜。”
老林的面色瞬间就变了，他下意识想要反抗，但下一刻，少年的瞳孔中绽放出了金色的光，龙威铺天盖地，几乎压得人无法喘息！
如面天威！
“我这就走！”堂内的年轻人几乎是有些惊慌了。
“你的名字。”少年的眼睛里彷佛流动着熔岩。
“汪涵宇！”年轻人如竹筒倒豆，“我是振羽的司机！”
“想起来了，那天你开的车，还戴着墨镜。”少年点头，“那天你没用血系结罗，现在一样能记住我？”
“那天不敢用，不过我的本能特别好使。”汪涵宇讪笑道，“真没想到您竟然亲自来了……”
从始至终汪涵宇都没有叫出少年的名字，彷佛那是某个不能触碰的禁忌。
“你就这么暴露派你来的人，真的好吗？”少年继续问。
汪涵宇冷汗都下来了，“老板吩咐了，见到你如果没被认出来，第一时间报自己的出身，这样能讨条活路。”
“我可不是什么杀人爱好者。”少年主动帮老林挂好歇业的牌子，拉着老林转身进了里屋，汪涵宇看了一眼被关上的门，咬了咬牙跟了进去。
老林不是不想反抗，但是双方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根本没有反抗的必要，那种绝对的威压，简直像是直面龙王。
“你是谁？”老林艰难地问，他暗地盘算着动用言灵有没有逃出去的机会。
“把你的‘朽’收起来，别弄坏了家具。”少年一句话堵死了老林的退路，他竟然连老林的言灵都知道，“配合一点，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哪怕是为了你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