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该说什么

静坐半晌,外面天色逐渐转为灰沉,阮江月深吸口气,起身下床整理好自己,往霍听潮那边去。

崔神医说最慢十天。

今天是第七天。

阮江月不知为何总感觉,霍听潮可能用不了七天就会醒来。

她想看他醒来,不想再错过一点时间,一点机会。

戈壁沙漠九死一生,她心态发生了极大转变。

命只有一条,她只活这一次。

哪怕遍地荆棘,哪怕前路未知,她也不能破罐破摔,像条鱼似的毫无选择地跟着海浪起伏。

她要选自己想走的路,想自己喜欢的,想要在一起的人。

哪怕撞的头破血流也要!

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阮江月去到了安顿霍听潮的院子里。

晨雾漫漫,这座小院也笼罩在一片灰沉之中。

阮江月到了院门前,左右守卫给她行礼,她却忽地停住了脚步,双眸微眯盯着院子内紧闭房门的房间。

“公主?”

守卫疑惑出声,看了自己身侧的同伴一眼。

那同伴也有些疑惑,只以为他们二人做的有什么不妥,惹了阮江月的不愉快,就要低声发问。

谁料阮江月却在定了一瞬后,忽地拔足飞奔进来院中,用力一把将门推开。

啪——

两扇门应着过大的推力摔到了墙壁上,砰的一声回弹,又嘎吱响了两声。

阮江月恍若未闻,视线直直盯着那室内的床榻,一步一步朝前走。

而那朴素的床榻之上,躺了许多天的霍听潮竟坐起了身。

锦被掉落身前,霍听潮身上披着青灰色的棉袍,乌发未束,披散在身后。

那张素来英俊雅逸的脸上此时还有茫然色。

显然是刚醒来。

他也看着阮江月,有片刻的诧异,继而面上露出温柔喜悦之色,浅浅唤:“年年。”

他疗毒到关键时刻昏迷了。昏迷之前心里曾思忖,只怕卢清会带着阮江月离开此处,他醒了又要追上去。

没想到,他现在睁开眼睛,竟看到阮江月冲进来。

这不是梦。

是真的。

他朝着阮江月伸出手。

阮江月一步一步到了近前。

她呆呆地看着霍听潮,眼底还有难以置信。

直到霍听潮拉住她的衣袖,又牵住她的手,温热触感袭来,她终于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醒了过来。

阮江月竟激动呆滞地瞪大眼睛,忘了反应。

霍听潮轻拉她一下。

阮江月坐在床弦。

霍听潮的手捏上阮江月的腕脉,确定她现在的状况稳妥,一切都好,他松了口气,又张开手臂,轻轻将阮江月拥入怀中。

阮江月安分地贴着他。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寂静无声地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阮江月好似终于反应了过来似的,挣开霍听潮的怀抱,“你比崔神医说的提早了三天醒了。

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阮江月盯着霍听潮问:“有什么不适你要说,我这就让人叫崔神医过来给你看看。”

“我很好。”霍听潮说,“一起都好。”

阮江月站起身,“你等会儿,我去让人叫崔神医来,看过再说。”

霍听潮看她很坚持,便笑了一声点点头。

阮江月出去吩咐了一声。

没多会儿,崔神医和孟龙城就一起赶到了。

崔神医在孟龙城的催促下,为霍听潮检查脉搏等,一番折腾后笑呵呵地捋着胡子说:“年轻人身子好,恢复的就是快。

这种见血封喉的毒竟然还能缓的过来,这要是平常别人,只怕早一命呜呼了。”

阮江月问他:“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彻底好了?”

“还不算吧。”

崔神医蹙眉,“哪有那么容易彻底好?那可是见血封喉的毒,他现在人醒了,状况也稳定了。

但伤口那个位置还要祛毒,还要养,不然肩膀要一直痛了。”

阮江月知道那个伤口,也看过,慢慢点了点头:“那怎么样,您还是照着您的计划进行。”

“那是自然。”

崔神医交代几句后,和孟龙城一起离开了。

屋中又只剩下阮江月和霍听潮。

“我让人准备饭菜给你,你已经太久没吃东西了,丹药不是饭菜,你须得吃饭才行。”阮江月起身往外走。

“我再帮你置办一点日常物品,你好好休息。”

话落,她竟转身走了。

霍听潮有些意外。

大难不死,现在劫后重逢,难道不该是有说不完的话——他就有好多话想和阮江月说。

先前想着崔神医和孟龙城走了就要说。

谁料阮江月却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听着是去为他准备必须准备的,可霍听潮却感受到了几分疏离和冷淡。

为什么?

他先前昏迷,恍惚之中感觉到,阮江月就在自己身边陪伴。

现在他醒了,她反倒又退走?

霍听潮怔怔地看着那空荡荡的门,慢慢地拧起了眉毛。

他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而那不好的预感,也在之后得到证实——

阮江月还是会去看他。

每日早晚一次,其余时间都不会出现,而且态度也不像从前那样亲近。

就好像,他是一个寻常的救命恩人,而没有什么深情厚谊。

这让霍听潮在迷茫了两日之后,整个人陷入恐慌。

又一日晚间,阮江月前去看他的时候,依然和前几次一样,关心过他的饮食以及身体恢复状况,

确定没什么别的岔子后,就要转身离去。

霍听潮却是及时反应,一把捉住了阮江月的手腕,“别急着走,我们说说话。”

阮江月挣了挣。

挣不开。

霍听潮又道:“我们聊聊。”

“……”

阮江月沉默片刻,抿了抿唇坐在了床边,“放开我吧,你想聊什么,我听着,你说就是。”

她这样的漠然,叫霍听潮很不适。

心中原本准备好的话语如卡在喉咙里,干涩僵硬地难以说出。

静默了好半晌,霍听潮才道:“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我该和你说什么吗?”阮江月平静道:“要说救命之恩?以前的旧情?还是要说什么。”

霍听潮怔怔盯着阮江月,看似面色还算稳妥,却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跳也紊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