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后悔找回记忆吗？”
姜时愿沉默了片刻，开口询问。
司漾轻轻摇头，棱角分明的脸颊上，眸色深邃，神情有些落魄，更多的却是释怀。
“我不后悔，要是没找回记忆，我永远都不知道脑海中空白的那部分记忆会是什么，甚至还会不断寻找记忆。
虽然这些记忆令人痛苦，甚至是我不愿面对的，我也必须知道从前发生了什么，我又为何会失忆。”
没有记忆的人生是不完美的，甚至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不想往后的人生会一直这样糊涂下去，比起糊涂一辈子，他宁可接受残酷的真相，至少他知道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姜时愿也在此刻松了一口气。
东皇钟有篡改记忆的能力，若司漾不愿接受真相，极有可能受东皇钟的影响，再度失去记忆。
“所以我在这片空间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姜时愿的眼皮微微跳动着：“这里便是根据你记忆制造的空间？”
“的确是根据我记忆制造出来的，但有偏差。”
司漾收起心中复杂的情绪，环顾了眼周围：“在我的记忆里，我并没有逃出百花谷，双手难敌四拳，我被宗门擒住了，昏迷前我看到了娘，再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姜时愿微蹙黛眉，满眼不解道：“你出生时，玄天宗宗主是荆苹，按照时间线来算，比我早出生了千年，按理说你的骨龄怎么着都有上千岁，为何只有百来岁？”
宗门大比对弟子的骨龄有要求，骨龄超过两百岁的修士不得参加比试。
每个弟子在进入虚无岛前都得测试骨龄，只有骨龄合格者才能参与宗门大比。
那时司漾的骨龄只有一百零几岁。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同样有这种疑惑：“既然我在千年前出生，怎么都不该只有一百来岁。”
姜时愿想到什么，伸手指了指他的眉心：“兴许和你体内的东皇钟有关，据说东皇钟可穿梭时间，改变记忆，你的骨龄很有可能是受东皇钟影响，停留在了某一阶段。
还是得弄清楚东皇钟要如何使用，宗门大比还在进行中，千讯楼众人还在外面等，我们得尽快离开这。”
司漾分出一缕神识扫向身体，体内一切正常，并无异样。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看到那口钟往体内钻，他还真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可我并不知道这口钟的来历，也不知道要如何使用。”
司漾将脑海中的记忆细细翻索着，唯恐自己漏了什么：“从我出生以来，我就从未见过东皇钟，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
“东皇钟是你爹留下的。”
低沉的女声从后方响起。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司漾的眼瞳猛地放大，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急忙扭头看向来者。
司理理踏风而来，面上带笑，不露衰老依旧年轻、风姿绰约，身材修长，穿着大方得体。
“娘！”
司漾立即跳了起来，他的手却穿过了司理理的身体。
此刻，司理理的状态十分反常，她好像没有肉身，只有一道虚影。
这种状态就和姜时愿刚来到此处时的状态一致，唯一有差别的便是当时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存在，现在的司理理虽只有一道虚影，众人却能够看到她的存在。
“娘，这是怎么回事？”
司漾心中一惊，一股不祥之感随之升腾：“为何你会变成这副模样？”
司理理伸手抚上他的鬓发，眼中神情尽是慈爱：“因为娘在这世间仅剩一缕残魂，这缕残魂还是我死前逃出来的。”
“娘，我只记得当年我被各大宗门联手对付，随后便失去意识，再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为何我醒来时会出现在一个没有任何人的秘境中，并且还躺在一口棺材里？”
他迫不及待道出心中所想。
姜时愿并未出声，眼神却已将疑惑表达出，她同样满腹疑虑。
司理理并未急着回应，掌心一抬，丛林中忽而多出了茶几，她开始烹茶：“我知道你们有很多话想问，你们的疑虑我都会回答，在此之前先陪我喝最后一盏茶吧。”
“娘。”
司漾抿着唇，眼角泛红，竭力隐忍着心中的悲痛：“我尚未出生，还在腹中时，爹就已经离我而去，如今连你也要离开吗？”
司理理笑着将沏好的茶递到他面前：“这是娘的使命，哪怕重来一次，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娘不悔。”
茶香四溢，香醇幽冽，整片林中都充满了浓郁的茶香。
他盯着茶，一声不吭，一滴泪悄然落下，将平静的茶水荡起了圈涟漪。
司理理笑容不改：“这可是你爹留下的茶，别浪费了，东皇钟的事还得从你爹说起。
东皇钟是神器，拥有着穿梭时空的能力，你们现在所在的空间是真实的，可不是秘境。
哪怕重来一次，我还是做出了和从前一样的选择，那便是启动杀阵，将想要灵气之力的修士献阵，把他们的命永远留在山庄。
在这之前，我将东皇钟藏在虚无岛，又借助东皇钟将昏迷的你封印在黑楠木棺材里，所以你的骨龄只有百来岁，因为你被我送走时才二十余岁，你在棺材里待了几十载。
穿梭时空，逆天改命，需以命为代价，是我用往后的寿命和东皇钟做了交易，而我本是将死之人，献祭给杀阵，不过是物尽其用，至于你爹，他做得更多……”
这片空间，便是司懿以命为代价换取的。
当年被众多修士围剿，司懿受了重伤，濒死之际，他用所有寿命启动了东皇钟，就为了给司漾一个选择，一个重来一次的选择。
除此之外，司理理启动东皇钟还有一层缘故，她早已下定决心，将觊觎灵气之力的修士全部带走。
反正都要死，倒不如在死之前多做点有用的事，比如将司漾送到另一片空间，并且封印记忆。
没了记忆，他不再痛苦，千年后，有关灵气之力的事也只会成为难以辨别真假的传说，他可以过上新的生活，不必逃亡。
就算他恢复记忆，在觊觎灵气之力的修士死得差不多的情况下，待在这同样安全。
“所以，你打算离开还是留下？”司理理抛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