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出过回沿河的李茂，不知道新乡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广阔。
迄今为止，李茂还没有走出回沿河的心思。
毕竟，他又不是流浪猫，不用为了食物和配偶到处乱跑。
吱呀呀....
车轮碾过路边杂草，沿着荒野上的道路一路前行。
红药坐在车上，身边堆满了纸扎物，这让小脸紧绷很是紧张，双手十指骨节发白，用力攥着自己的衣角。
李茂则是坐在车头，嘴里哼着小调的同时，驱使着拉车的纸马。
感受着身后投来的目光，李茂的尾巴就像是蛇一样摇晃着翘了起来，尾巴尖尖对着红药，随着对方的视线时而转向左，时而扭向右。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别总是在心里憋着。”
李茂的话语飘进红药的耳朵里，“你都嫁给我了，是我媳妇儿，有什么话想说就说。”
红药依旧是沉默，李茂叹气一声道：“咱们俩以后还得在一起几十上百年的，你现在能把话憋在心里，难道以后的几十上百年也会把话憋在心里？”
红药眸光微动，她看着纸扎的牛，嗓声略显颤抖的开口道：“相公，我只是....”
“胆子大一点嘛。”李茂转过头来，与红药对视，咧嘴一笑，“别有太大的压力。”
红药呆呆的与李茂对视，这只猫其实还蛮可爱的。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红药马上低下头去，不管再看李茂。
“你瞧瞧你，路边的鹌鹑都比你胆大！“
李茂话音刚落，路边草丛里恰好有一只成了精的鹌鹑冒出头来，对着牛车上的李茂嚷嚷，“胡说，鹌鹑的胆子从来都不小！”
李茂斜睨鹌鹑一眼，一边开口道：“啊对对对——”
一边凝聚心意弓把这个煞风景的小王八犊子射成马蜂窝，鹌鹑精尖叫着跑远的同时，李茂也站起身来到红药的腿弯里面卧下。
“摸我。”
李茂伸了个懒腰，把肚子露给红药。
看着李茂柔软的肚子，红药颤抖着伸出手，抚摸起李茂肚皮上光滑柔软的毛发，以及弹性和绵软共存的小肚子。
手感很好，很让人痴迷，也能让人静下心来。
红药紧张的心神逐渐放松下来的同时，李茂开口道：“放松点了？”
“嗯。”
“那说说吧，怎么又变得像个鹌鹑了？”
李茂换了个姿势，让红药给自己捋毛。
红药看了一眼拉车的纸扎牛，犹豫了一下后，开口道：“相公，奶奶说我以后要继承她的衣钵....”
“嗯，是有这么个规矩。”李茂打了个哈欠，晃着屁股在红药腿弯里再度更换姿势，让红药给自己挠挠痒处。
“咱们家往上数个一两百年，也算是曾经阔过。”
李茂晃着尾巴，脑子里回想着他奶奶给他说的光辉过去。
“我的太太太太...太爷爷，曾经在阴庭担任过勾魂使。嘛是勾魂使呢？简单来说就是在阴阳两界穿梭，将那些留恋人间或者是寿命将到尽头的魂魄带回阴庭。”
“也因此，家里传下来两套功法。”
“一个是男丁，就是我这样的嫡传修行的月下游，练到深处可以来回穿梭阴阳两界。”
“一个是媳妇，就是你这样嫁过来的修行的纸蒙皮。”
李茂示意红药看看身周那些的纸扎物，这其中有纸扎的童男童女、牛马猫狗、房屋田舍，也是他们要带到大集上售卖的商品。
“纸蒙皮最开始是阳间人为了寄托对逝者的思念，为用竹做骨，以纸做皮，以思念感情为肉而制造出的纸扎物。”
“这些纸扎物本来就是烧给阴间人的，供阴间人在下面使用，过上好日子，也能护佑阳间的亲人。”
“可后来呢，家里某个太奶奶发现纸蒙皮的潜力不止如此，可以将孤魂野鬼的魂魄塞进去，化作纸仆。”
李茂打了个哈欠，“咱俩拜堂的时候，那个纸人就是我奶奶用了好多年的纸仆，听说以前还是个邪祟来着，只是遇上了我爷爷，被我爷爷打了几顿，剩下魂魄后，就拿来送给了我奶奶。”
“那...”红药迟疑开口道：“我能不学吗？”
“不学？”李茂不解道：“为什么不学！”
“我...很笨的....”红药羞愧的低下头，手也停了下来，李茂晃晃尾巴示意红药继续，同时也出声宽慰道：“哎，不要妄自菲薄，纸蒙皮很简单的，我都会几手。
更别说你了，好好学，用心学，还怕学不会吗？”
“奶奶说....”红药看了一眼李茂，快速挪走目光，“等我入门了，就能生孩子了。”
李茂晃荡的尾巴一下子停了下来，“有这个说法吗？”
“嗯，奶奶说的。”红药面色绯红，李茂咂舌一声，从她腿上起来，几步回到车头，背对着红药。
可尾巴还是贴着屁股下的车板扫来扫去，红药看出李茂心情变得不好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李茂看着前方逐渐冒头的城镇，开口道：“生孩子这事儿以后再说，你先跟着奶奶学纸蒙皮吧。”
“另外，今天是大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李茂回过头，询问红药道：“胭脂、首饰、布匹、针线.....”
“全凭相公安排。”
“想回家看看嘛？”李茂道：“我记得你家距离回沿河的回河镇不远的。”
“就在回河镇西边的小虾村。”红药谈起自己的家乡，眼里多了些生气。
“嗯，到时候买些粮米、木柴还有鸡鸭鱼什么的给你家送去。”李茂呲牙一笑，“怎么说，也是我丈人家嘛。”
红药怔了一下，羞涩低下头。
牛车也在这时缓缓靠近回河镇，沸腾人声从镇上传了过来。
回沿河每月十五才有大集，月初和月尾则是小集。
集上，人、邪祟同时存在，可以看到有邪祟在摆摊，也能瞧见人与邪祟讨价还价的场面。
刚到集市口，李茂停下牛车朝红药道：“媳妇儿，出门前我给你的铜板呢？拿一个出来。”
“哎。”红药从腰包里摸出一枚铜板递给李茂，这铜板模样古怪，虽是天圆地方的形制，可却青灿灿一片，上面镌刻的字样明明都快糊的看不清了，却会在你盯着的时候，微微扭动、晃动，恍若水里的蝌蚪。
集市口有一座小庙，庙里坐着一尊泥塑的神像，身上披着红绸，慈眉善目的。
铜钱入手，李茂随手丢进庙前功德箱里。
听着铜币落入箱子里碰撞的声音，李茂拍了拍猫爪，打算驾驭纸扎牛进集市。
可在这时，庙里传出一声咳嗽。
“一个不够，得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