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佟扶着荷香,很是担心。
荷香摆摆手,“我没事。”
荷香声音沙哑,扭头看向哭泣的方向。
她现在居住在屯子最东边,林承良和他母亲住在一起,位于屯子正中间位置。
在崭新的林家屯建成之后,荷香也分到一处属于她的温馨小院。
在刚回来那天晚上,和红旗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晨,她就和老佟带着孩子们来到这处全新的小院子。
小院子真漂亮,标准的四合院子。
和电视上看到的画面一样,荷香很喜欢。
在推开院门的那一刹那,她心里就充满了欢喜。
毕竟,她老家在这个地方,从此,这里也有了她和孩子们的另个家。
如果那一天在外面累了乏了,老了的时候,想回来看看,也就有个住的地方。
更让她惊奇的是,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
是张丽华没事的时候,就过来打扫收拾一下。
看到这些,荷香还是很感动的。
她领着两个女儿站在站在漂亮的小院子里,看着干净的院落,她对孩子们说。
“大丫小丫,你们有个好奶奶。”
“记住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奶奶永远都是你们的奶奶。”
大丫懂事地点头,“妈妈,我懂。”
也就是那天早晨,听说林承良昏死在自家门前的老树下。
后来又听说,是得了癌症。
这才几天过去,没想到林承良居然没了。
说真的,荷香觉得挺突然,
本来,荷香和老佟带着孩子们这两天就打算回去了,却不想,听到了林承良死亡的消息。
不知道为何,突然心脏某处传来钝痛,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林承良走了!
癌症?
真的和梦里的画面一样,原来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仰头看着远方天空,荷香深深叹了一声。
荷香呆呆地站在门口,好久,一言不发。
老佟有些担心,“荷香,你真没事吗?”
“我没事。”荷香垂了垂眼眸,听到屯子里瞬间喧哗起来。
很多人都急急忙忙地冲着林承良家奔去。
他们边走边议论,“听说了吗?林承良没了,是癌症!”
“哎呀,这么年轻,怎么说走了就走了。”
“多年轻的一个人啊,这也快了吧。”
“儿啊——”
“我的儿——”
张丽华凄厉的声音继续飘在屯子上空,让人听了,心声悲鸣。
大丫和小丫正在屋子里炕上玩耍,两人蹦蹦跳跳的,在唱歌跳舞。
小丫还不懂事,更不知道什么是生死离别,吃着小姨从来的水果和点心,她高兴地咿咿呀呀地唱着跳着。
大丫懂事了,突然听到像是奶奶的哭声传来,她愣住了。
然后,悄悄地下了炕,走到妈妈身边。
“妈,我听到奶奶哭了。”她仰着头,扯着妈妈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奶奶哭什么?谁死了呀?”
荷香底下头,摸着闺女的脑袋,沙哑着声音道:“大丫,回屋去吧,去带妹妹,奶奶家的事情,你先不要打听了。”
“喔,”大丫很乖,见妈妈眼睛有些红。
她只好默默转身。
这时候,老佟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贴心地给荷香递上一杯温热的水。
见大丫回屋了,他看向荷香,关心地问:“是想过去看看吗?”
“如果你想去看看,那就过去吧。”
毕竟是夫妻一场,如果荷香愿意送林承良一场,那就去送。
老佟是个很豁达的人。
可荷香摇摇头,“不去了。”
说着,她低头喝了口热水,终于找回自己的音调:“回去吧,孩子们该饿了。”
转身时,她看见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有些落寞。
突然,又想到了那个梦。
于是,一滴泪水落了下来。
她哭,不是因为林承良,而是为了那个充满悲剧的梦。
林承良葬礼那日,铅云低垂,狂风卷着漫天风沙裹着纸钱灰簌簌飘落。
荷香立在人群边缘,黑色上衣的肩头很快积了层薄灰。
林承良的遗照歪斜地挂在灵棚中央,照片里穿中山装的青年眉眼含笑,与棺材里那张枯槁面容判若两人。
张丽华的哭声断断续续,老林佝偻着背往火盆里添纸,火苗猛地窜起,映得众人脸上忽明忽暗。
荷香怀中的小丫突然瑟缩了一下,小女孩将脸埋进母亲颈窝,沾着灰粒的睫毛轻轻颤动。
大丫攥紧妹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让孩子们 磕个头吧。"
老林沙哑的声音打破死寂,枯枝般的手指指向灵牌。
荷香垂眸不语,感觉到怀中的小丫开始微微发抖。
其实,这场葬礼她并不想参加。
但是,老林来请了,说是想让两个孩子给她们的父亲送个行。
毕竟是亲生的,荷香觉得那就陪着孩子们过来吧。
人生这一场,他们父女一场,无论生前如何,人都没了,就让孩子们过来看看。
听到老林的声音,所有人都纷纷看过来。
张丽华也哭泣着抬头,“大丫小丫,来给你们的爹磕个头啊!”
荷香浓密的眼睫毛微微颤了一下,把小丫放在地上,然后转身看向大丫。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小丫刚一放到地上,就“哇”一声,哭泣不止。
大丫突然挣脱了母亲的手,走到灵棚中央。
六七岁的小女孩脊背挺得笔直,像是要撑起某种倔强。
她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恨意,冲着那遗像说:“你不是我爸爸!”
她的声音在风中格外清晰,“你背叛了我妈妈,还杀死了我弟弟,现在死了还要我们磕头?”
“不会的,我们和妹妹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更不会给你磕头!”
小丫被姐姐的愤怒感染,也跟着大哭起来,“坏蛋!不要!”
荷香蹲在身来,想安慰小丫。
小丫却一头扎过来,趴在妈妈怀里,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抽噎。
大丫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荷香见了,心疼地抱起小丫,快步上前将大丫搂进怀里,温热的泪水滴在孩子发顶。
“闺女,我们走!”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在那一刹那,她的语气变得极为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