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天恩是在一阵熟悉的晃动中醒过来的。
她睁开眼后，发现自己依旧被枷锁束缚着双手，关在囚车里。
她轻轻“嘶”了一声，怎么感觉身上这里痛，那里也痛？
她环顾四周，这是哪？过去多久了？
这一扭头，她看见了另一个囚车上的邓家主。
邓家主对上她的视线，激动道：“韩家主，你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我们半路上遇到北蛮人了！她们还说北蛮人是来劫囚的！”
她呸了一口：“我都没瞧见北蛮人的影子，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明明就是她们倒霉，北蛮人劫囚怎么可能劫大雍人？”
“什么？”
韩天恩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脸有点肿，说话声调都变了。
顾不得去想自己遭遇了什么，韩天恩连忙问：“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可是她还在囚车上啊？
“对啊，”邓家主努了努下巴，“你看，北蛮人。”
韩天恩视线挪过去，果然瞥见一伙北蛮人。
她们的双手被粗厚的绳子紧紧束缚，长绳的另一端被骑在马上的士兵拽在手中，在士兵的拉拽下，她们正狼狈地跟在马后小跑着。
韩天恩心中一沉。
邓家主又努了努下巴：“你瞧，忻州城到了。”
韩天恩的目光移向最前方，只见一座巍峨城池矗立在地平线上，城门大开，城门口披甲执锐的士兵有条不紊地维持着秩序。
宽阔官道上，黑压压的流民仿若蚁群，沿着被标记的路径，沉默而缓慢地朝城门口涌去。
……
忻州城，忻州卫临时驻扎营地。
“圆圆呢？”
陆纭之一把扶起侯雪。
她刚开完一场会，身上还穿着绯红公服。
“二公子扭伤了脚……”
侯雪才开了个头，陆纭之就已经皱眉大踏步往外走：“他现在在哪？伤的严重吗？”
侯雪连忙把人拉住：“少将军，二公子没回军营。”
“没回来？那他去哪了？”
侯雪露出一个不知该笑还是该哭的表情，最后决定从头说起：“少将军，我们追踪那伙蛮夷一路到了河郡县……”
营帐外传令兵的声音传来：“少将军！河郡卫千户吴文心抵达忻州城，她递消息求见少将军。”
陆纭之正听到关键之处，提高音量：“我知道了，让她先等着。”
她看向侯雪：“你继续讲。”
等陆纭之听完侯雪的讲述，陆纭之微微眯起眼睛：“那些俘虏呢？”
侯雪道：“已经押到大牢审问了。”
“那些蛮夷的尸首呢？”
“带回来了，三十四个人头，一个不少。”
陆纭之点头：“三十四个人头，再加上十个俘虏，你确定是一人所为？”
“属下仔细检查过伤口了，主要是枪伤和刀伤，还有几个是被徒手扭断脖子。”
侯雪朝唐云手下的人打听过消息，这时她结合伤口，说出自己的猜测：“那伊千户惯用长枪，被北蛮人夺了兵器后，这才徒手搏斗，紧接着她抢到一把长刀，大半北蛮人都是死于这把长刀。”
说到这，侯雪又补充：“属下和她对上的时候，她当时确实使用的一把长刀。”
陆纭之再次点头：“你确定她是第一次接触北蛮人？”
寻常人发现自己的内力突然消失，都会惊慌失措，更何况在断炁雾里又极易迷失方向，面对突如其来的偷袭，往往只能束手待擒，成为北蛮人的猎物。
唐云却不然，不仅快速冷静下来，还反过来把北蛮人当猎物。
侯雪道：“确实是第一次，她连北蛮有哪些部族都不清楚，她甚至最开始都不确定敌人是北蛮人。”
说到这，她又哈哈大笑：“她瞧见二公子时，还以为公子和那些北蛮人是一伙的，反把公子也给擒住了。”
她笑着笑着，声音渐渐弱下去。
因为她的上司没有笑，反而静静看着她。
陆纭之敏锐问道：“她有误会，倒还情有可原，圆圆身边怎么没人解释？”
侯雪：“……”
突然汗流浃背。
陆纭之身体前倾，眼睛微眯：“圆圆身边的人当时是你？”
侯雪：“……”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属下知错，属下待会去领罚。”
陆纭之没揪着不放，她露出沉思之色：“如此说来，此人是员悍将啊，只是可惜她伤了眼睛，能治好吗？”
侯雪道：“二公子也关心这件事，便跟着那伊千户去了。”
陆纭之欣慰道：“圆圆这是担心我损失一员猛将，他平时虽然看着对我冷冰冰的，但其实还是非常关心我的。”
侯雪欲言又止。
如果许愿有用的话，她希望她的上司不要在该敏锐的时候变得迟钝，不该敏锐的时候又异常敏锐。
陆纭之摸着下巴：“慧县卫，伊千户，有点耳熟啊，她全名叫什么？”
“叫伊重九。”
陆纭之一听更满意了：“平民出身，背后没有那些世家纠葛，可以放心用。”
紧接着，她想起了什么：“来人！让经历把最近慧县送来的文书都搬过来。”
外面的人应声而去。
经历是一个官职名，专门掌管文书和档案。
不多时，经历求见，手里都抱着一摞文书。
陆纭之道：“是不是有好几份关于伊重九的文书？你找出来，我看看。”
“诺。”
经历凭着印象抽出文书，翻开确认后递给陆纭之。
陆纭之翻了翻，笑道：“嗯，果然是她。”
她手里这份文书是徐县令为唐云请职的文书。
按照正常流程，千户的举荐文书应该是卫指挥使提交给州指挥使，州指挥使再递交给都督府，都督府批准后，唐云的千户职位才能转正。
在忻州，一个卫指挥使统管四个县的军队和四县的军务。
慧县、下河县、中河县、灵潼县这四县属西卫指挥使管辖，驻地在灵潼县，但沂兰河水泛滥后，灵潼县匪患严重，甚至连县衙都被匪盗攻占，西卫指挥使也不知所踪。
整个西卫指挥使司就此瘫痪。
与此同时，原来的忻州指挥使也因失职被罢免。
两个重要官职同时出现空缺，徐县令这才直接递交给都督府的。
而陆纭之，身为陆青陆都督之女，从小在北境长大，十五岁就开始上战场，到如今已经官至都督佥事，正二品的高级将领。
都督佥事一职，除了领兵打仗以外，日常工作就是协助都督处理军政事务。
徐县令这份文书恰好就送到陆纭之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