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唐云道：“下河县暂时不缺粮。”
她还记得她刚来忻州时，抵达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下河县，她和慕瑶趁着夜色翻进过县衙。
官府和地主豪强都囤积了大量的粮食。
李晴不是蠢人，她顿了一下：“伊大人是说？”
唐云微微侧头：“咱们慧县的粮食是怎么来的？”
打土豪，抄家来的。
李晴缓缓道：“属下明白了，这事交给谁来做？”
唐云语气温和：“李千户，这事就交给你了。”
李千户搜集证据还是很有一手的。
李晴沉默了好一会，她还以为唐云没打算用她。
唐云给了李晴一颗定心丸：“我已经和下河县的庄千户打过招呼了，会派人去协助她。李千户，你尽管放手去做，背后有我撑着，就算我撑不住，还有少将军顶着。”
李晴之前因忻州局势不明，即便搜集到韩、邓两家的证据，也为了明哲保身，没有选择上交。
直到局势明朗后，才果断递上证据，为韩、邓两家的倒台添上一把火。
这回，李晴抱拳，干脆利落道：“属下遵命。”
她退下后，便立刻去清点人手，准备前往下河县。
房间内只剩下唐云和周玫。
唐云道：“接下来，是灵潼县。”
周玫把各处搜集来的消息娓娓道来。
“占据灵潼县的匪徒叫贾澜，原是西卫指挥同知，不知因何缘故，贾澜和原西卫指挥佥事聂冬雪一同叛变当了土匪。”
“听说失踪的西卫指挥使就是被这两人暗中杀害。”
“贾澜占据灵潼县后自称贾帅，并给手底下的人大肆封官，如聂冬雪是大将军，另一个西卫指挥佥事被封为首辅，除此之外，还有六部官员……”
周玫看到贾澜这份不伦不类的任命书时，忍不住想笑。
贾澜这些人之前都是当兵的大老粗，对官职名称都是一知半解，比如并不存在“大将军”这个职位。
“大将军”、“帅”都是对高级将领的尊称。
如陆大将军、陆帅陆青，她真正的官职是都督，兼领北境总兵一职。
又比如，“首辅”也不是正式的官职名称，“首辅”是对内阁中地位最高的大学士的一种俗称。
内阁大学士的正式官职从高到低依次为：中极殿大学士、建极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
这些大学士又被称为“阁老”。
如大雍此时的首辅谢玉安，她真正的职位是吏部尚书，同时兼任中极殿大学士、少师。
有一种想摆个大排场，却把戏台搭错了地方，锣鼓敲得震天响，可这戏却唱得驴唇不对马嘴。
唐云失笑摇头，问：“这贾澜手下现在有多少人？”
周玫收敛起笑意，有些凝重道：“贾澜对外号称有三万人。”
唐云：“……”
她现在管辖的西卫，不算灵潼县，慧县、中河县、下河县三县合起来兵力才六千多人。
不过，这里面必定有水份，拧一拧，能剩下几千人就算多的了。
不然，就凭中河县那点兵力，不可能在灵潼县抢到粮食。
唐云略过这点，接着问：“灵潼县现在情况如何？”
她先听到了周玫的一声叹息。
紧接着，周玫的声音响起：“城里的粮食、金银财宝、牲畜被贾澜和她手下的人搜刮一空，但这些依旧不能满足她们的欲望，她们每隔一段时日便胁迫县内百姓朝她们缴纳保护费。”
“没有钱粮的就缴地契、房契、家中男子、甚至自己。”
周玫凝重，“现在的灵潼县，除了贾澜手下的兵，只剩下奴隶，没有一个良民。”
“这贾澜残暴无比，她每日会在县内宣布一条规则，不遵守的奴隶便会被她打杀。同时，这些奴隶还要为她修建城池。”
“大冬天的，贾澜手下不发放工具，那些百姓只能徒手刨开积雪，挖出冻土，再用肉身搬运土石。”
“此外，贾澜还强制征召灵潼县内所有四十岁以下的女子入伍，以此扩充军力。”
“对于这些被强行征来的士兵，若有人胆敢逃跑，杀！若有人敢于违抗命令，杀！更狠的是，她不仅杀士兵本人，还要杀这些士兵的家人、夫郎、孩子，一个都不放过。”
周玫又是一声叹息：“灵潼县城外，全是灵潼县百姓的累累白骨。”
全程，唐云听得眉头皱起，旋即，她松开眉心：“接下来，我们攻打灵潼县。”
她双手交叉放在案几上：“我的官署还在灵潼县呢，霸占这么久，她们也该还回来了。”
周玫凝重的心情稍缓，紧接着，她理智道：“子枯理解大人的心情，但贾澜手里有一大威胁，此威胁一日不除，我们便一日不能取胜。”
“子枯但说无妨。”
“西卫的牧马监也在灵潼县，而灵潼县辖内只有一条沂兰河小支流经过，也就是说，灵潼县受灾并不严重，牧马监也几乎完好无损。”
牧马监，是专门管理战马的地方，也就是说——
唐云挑眉：“贾澜手底下有一伙骑兵？”
“没错，贾澜的手下聂冬雪，此人恰好擅长训练骑兵。”
周玫无奈道，“我们的战马不多，就算现在训练骑兵，也无法和灵潼县相比。”
唐云现在麾下的军队，大多是步兵，尚未形成有规模的骑兵。
贾澜手里握着一支成规模的骑兵，对唐云的军队而言，确实是一大威胁。
这种威胁是多方面的。
骑兵能快速冲击，具有极高的机动性，在战场上穿梭时，还能利用快速突击的优势，对敌方步兵进行持续骚扰，使敌军疲惫。
此外，骑兵的冲锋和攻击也非常容易给敌军造成心理压力，从而降低敌方士气。
唐云沉思片刻：“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但灵潼县是一定要打的，只是不能仓促发兵。”
“大人打算何时发兵？”
“慧县的粮食被调走一部分后，最多能再撑半个多月。”唐云一锤定音，“以半个月为期限，若忻州的粮草仍未运到，我们就立刻发兵。”
紧接着，她又道：“接下来，先继续派人去打探消息，摸清楚对方的兵力部署，现在先商讨一下……”
这时，门外有声音传来：“报！伊大人，有一个自称是原西卫指挥佥事的人求见。”
那传令兵补充道：“她说她叫聂冬雪，是来归降的。”
室内，唐云和周玫同时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