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一瞬后，唐云道：“请她进来。”
很快，一个高壮的女子被人缴了武器后引进来。
聂冬雪扫视屋内两人，最后落在蒙着白布的唐云身上。
她很快移开视线，拱手行礼：“聂冬雪见过伊大人。”
“聂大人，不必多礼。”唐云指着自己身侧，“快请坐。”
聂冬雪顿了一下，主动挑破：“伊大人让我近身？不怕我是来刺杀大人的吗？”
唐云温和道：“聂大人都敢孤身来到我的驻地，我又怎会不敢对聂大人交付半点信任？请坐。”
当然啦，她自然不怕聂冬雪刺杀她，但她怕聂冬雪误伤周玫。
还是坐到自己身侧最好，发生什么她能第一时间应对。
“伊大人是磊落之人。”
聂冬雪毫不扭捏地坐下，对上了正对面周玫打量的目光。
周玫主动开口：“聂大人，归降之事，可是真的？”
聂冬雪正色道：“此事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绝无半点虚言。”
“不知聂大人因何忽然归降？据我所知，那贾帅待你不薄，不仅封你为大将军，金银珠宝、良田美男，亦任你挑选。”
周玫紧紧盯着聂冬雪的眼睛。
聂冬雪沉默片刻，道：“伊大人，还有这位大人，你们有所不知，最开始贾帅也是一个正直的好官。”
“沂兰河水泛滥后，灵潼县内的官吏趁机以赈灾的名义，强征苛捐杂税，搜刮民脂民膏，百姓苦不堪言。贾帅得知后大怒，亲自擒住那些加征的官吏押进县衙大牢……谁知，此事的主谋就是县令和西卫指挥使。”
“两人不仅放了被贾帅擒住的官吏，还劝贾帅和她们一起同流合污。”
“贾帅忍无可忍，这才叛逃当了强盗。”
“当初我同贾帅一同叛逃，除了因贾帅对我有知遇之恩，也是因为心有愤怒。”
“但攻占灵潼县后，渐渐的，她变了。”
“她脾气越来越暴躁，手段也越来越残忍，变得与她曾经反抗过的贪官污吏无异。”
聂冬雪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是，即便如此，贾帅依旧待我不薄，但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今日我来归降，是因为我看不见未来。灵潼县外的累累白骨日夜出现在我梦中，他们的哭泣声和惨叫声扰得我不得安眠。”
“我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她抬头看向唐云：“我想睡个好觉，所以我来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唐云脸上也带上真切的笑容：“聂大人，你的诚意，我已经感受到了。你既然真心投诚，我也必然诚心以待。”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聂大人身上毕竟背着斩杀朝廷命官的罪名，且无功无绩，我不可能让你直接官复原职，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现在我最多只能让你从百户做起。”
唐云语气温和：“当然，只要聂大人能立下战功，证明自己，晋升只是早晚问题。”
聂冬雪重重松了口气：“我明白，这样就很好。”
周玫拿起案几上的茶壶，倒了两杯，一杯递给唐云，一杯递给聂冬雪。
唐云端起茶盏：“聂百户，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日后，咱们一起好好为百姓做事。”
聂冬雪也举起茶杯：“伊大人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托！”
茶杯贴着嘴唇，她却没第一时间喝下去。
余光瞥见唐云一饮而尽后，她才慢慢饮尽茶水。
聂冬雪离开后，唐云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派人盯着她。”
周玫应声道好。
冬月二十。
慧县的粮食、棉布已经调到中河县，慕瑶模仿慧县的“以工代赈”模式，让中河县百姓通过垒砌火炕、砍伐木材等应对冬季的工作，来换取粮食和棉布。
陈玥送来感谢文书，慕瑶则送来文书汇报工作进展情况。
同时，庄静秋和李晴也派人送来工作文书。
下河县，李晴在专心搜集证据，庄静秋则带人去攻打流窜的匪盗。
目前，李晴已经搜集到一位官员和盗匪勾结的证据，但当地文知县却不配合抓人。
此外，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一伙匪盗，压着庄静秋打，李晴只得带着人前去支援，那官员的事便暂时耽搁下来。
唐云现在目盲，处理文书工作时，都由周玫在一旁协助。
听周玫念完文书，唐云手腕一转，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她稳稳收枪落地，抬手将长枪放在武器架上。
李三娘递上干净的毛巾，唐云接过擦了擦汗水，道：“把这消息传出去。”
周玫立刻明白，笑道：“诺。”
当晚，聂冬雪主动请缨，说想为唐云排忧解难。
唐云感动至极，准了。
冬月廿二，聂冬雪传来好消息，那伙匪盗被她斩杀，匪首头颅被她悄悄放在文知县案首。
文知县醒来后瞧见，吓得肝胆俱裂，那位被李晴抓住辫子的官员顺利下狱。
冬月廿三，那官员家中抄出不少粮食，庄静秋手下的兵终于吃了顿饱饭，开始正常训练。
李晴和聂冬雪配合默契，揪住文知县的把柄，以此来威胁文县令继续配合她们行事。
冬月廿六，下河县的粮仓逐渐丰盈，庄静秋一天之中连发三道文书，全是对李晴和聂冬雪的溢美之词。
尤其是聂冬雪。
“这聂冬雪确实是个人才，伊大人，我们的人还需要继续监视吗？”
周玫问。
“继续。”
连日大雪，慧县城外许多搭建起来的房屋被大雪压塌，道路也被积雪堵塞。
唐云正带着军队，四处救援。
周玫哆哆嗦嗦收回文书，紧了紧身上的棉袄：“陈千户又递来文书，想再多要点棉布。咱们慧县都是如此，中河县百姓只怕更难。”
这事，唐云前几日已经和慧县的几家棉布大户喝过酒了，酒席上，这几家都满口同意愿意再捐赠一些棉布。
但现在，这几家都在装死。
唐云侧耳听着积雪下的声音，抬脚走到传来微弱呼吸声的地方，指挥道：“这里，往下挖。”
周围的士兵连忙拿着铁镐围过来。
唐云对周玫道：“找人赶制几块匾额，写上‘乐善好施’四个字，让徐县令派差役敲锣打鼓送过去，沿途向周围百姓好好宣讲一下这几家的善行义举。”
周玫忍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