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骑兵不知前方什么情况，只听见隆隆战鼓声，和远处城池里传来的震天的呼喊：“杀！杀！杀！”
有士兵试图呼喊。
“发生什么了？”
“咱们被埋伏了吗？是被埋伏了吗？”
“跑！快跑！”
所有的声音被马匹嘶鸣声和战鼓声淹没。
混乱之中，任何一点响动都能轻易产生恐惧，即便再理智的人也会被这种群体的恐惧所裹挟。
中河县城门后。
柳飞歌心如擂鼓，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战争，腿都在打哆嗦，但除此之外，她心底竟隐秘地感到热血沸腾。
瞧见城外原本气势汹汹的黑色洪流转瞬间便溃不成军，柳飞歌果断道：“追！”
站在她身边的陈玥诧异看她一眼。
她手下一个百户迟疑道：“柳知县，咱们真正的兵力不多，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扮演的。而且，伊大人给我们下的命令是只需要把人吓走就行。”
柳飞歌身体在颤抖，声音却很坚定：“战机瞬息万变，现在对方如惊弓之鸟，士气在我，即便是普通百姓也能手刃敌军。”
她指着场外摔倒在地的战马，眼神火热：“不需要百姓们追多远，也不需要杀多少敌人，造一造声势，多吓倒几匹战马也是好的。”
陈玥再次诧异打量眼前这个文弱书生，说的全是她所想啊：“柳知县，您也懂兵法？”
柳飞歌谦虚摆手：“兵法谈不上懂，就是略读了些杂书。陈千户，再不追人都跑远了。”
陈玥当即道：“柳知县说的是。”
翻身上马，提着长枪，大喊：“姑娘们，跟我冲，杀！”
她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她身后的人即便是普通百姓也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在隆隆战鼓声中鱼贯而出。
“杀！杀！杀！”
另一边，紧跟在贾澜身边的士兵大声问道：“贾帅！咱们往哪跑？”
贾澜现在满脑子都是聂冬雪怎么会背叛她？
聂冬雪是她亲封的大将军，是她最信任的人，就是因为信任，她才将这个任务交给她的。
“贾帅？贾帅？”
贾澜回过神来，她恨声道：“我的大将军要么是被利用了，要么是被抓住了。”
最后一种可能，她压在心底，没有吐露半分。
佯攻是假消息，那大部队在寒鸦谷设伏必然也是假的。
想到她只留了五百兵力在灵潼县，贾澜就眼前一黑。
恰在这时，一行人迎头撞上传令兵。
那传令兵愣了愣，旋即快马赶来，高声禀报：“报！贾帅，寒鸦谷确实有伏兵，人数却很少，兵力不超过一千，已经被首辅大人击败！”
果然，寒鸦谷的兵力才是佯攻。
权衡一番利弊，贾澜知道此刻回援灵潼县才是最理智的行为。
但如此一来，她手下的骑兵和首辅手下的步兵因为不停歇地赶路，都成了疲惫之军，对上气势正盛的敌军，再加上中河卫的兵马也在身后追赶，即便能夺回灵潼县，也必定伤亡惨重。
她不甘心。
这个结果，她不接受。
况且，回援灵潼县的路上，寒鸦谷是必经之路。
贾澜眼神一沉，她拉紧缰绳，高声道：“去寒鸦谷！”
一行人快马加鞭，于天明时分抵达了寒鸦谷。
首辅迎上前来，向她禀报目前的情况，敌军已经逃入山林，首辅没有贸然追击，怕是敌人的诱军之计。
贾澜斩钉截铁：“不是诱军之计，这里布的是疑兵，就是为了拖住我们的主力部队。”
首辅听了她昨晚的遭遇，大惊失色：“贾帅，我们应该尽早回援灵潼县！”
“上山，先把山上的敌军全部斩杀殆尽，我要带着这些人的头颅回援灵潼县。”
贾澜满身戾气。
首辅瞧着心惊，想着反正是小股兵力，很快便能搞定，于是没有反对。
寒鸦谷两侧的山壁陡峭，贾澜让首辅组织兵力往山上追去，她则带着骑兵堵在山下。
首辅上山后，一切都非常顺利，没有任何埋伏，这让她越发相信贾澜那句“这里布的是疑兵”。
她循着敌军溃败的痕迹一路追踪，终于，那些溃兵狼狈地冒出来，跌跌撞撞往山下跑，首辅紧追不放。
跑在前面的溃兵忽然大喊：“山下有骑兵！”
一群人又沿着山脉斜着往上跑。
首辅在身后追，山下贾澜发现溃兵的踪迹，也纵马在山下追。
终于，抵达预设的埋伏地点。
暗处，一根旗帜往下挥动。
一众骑兵微微侧仰着头，全神贯注观察着山上敌军的动态，丝毫未发现雪地里，一道道绊马绳正悄然绷直。
扑通——
扑通——
数匹马被绊倒，连带着马上的骑兵也被重重摔进雪地里。
“有诈！后撤——”
这士兵话音未落，就感到身下战马前蹄一沉。
未及反应，地面浮雪轰然下塌，连人带马滚入坑洞中，尖利的木桩穿透马腹，暗红的血珠喷溅在白雪上，战马嘶鸣声不绝于耳。
眼见着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落入陷阱，贾澜这一方骑兵阵脚大乱。
更可怖的是山上，隐藏在树上、岩石后、雪地里的士兵从不同方向冒出来，两边的山脉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身影。
这回轮到山上的首辅乱了阵脚，她慌忙想往下逃，却被方才还“跌跌撞撞”逃跑的士兵反过来抹了脖子。
首辅瞪大眼，她隐约看见了一串红色的琉璃珠划过空中，一抹清淡的草药味飘入鼻尖，她软倒在地。
贾澜抬头，正好瞧见这一幕，目眦欲裂。
她红着眼往前看，山谷前方冒出来一队着甲步兵，她调转马头想往后退，身后，那些士兵身上的盔甲折射着朝阳的红光，彻底封死了她的退路。
山上前排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完毕。
慕瑶有条不紊地指挥：“放箭！”
令旗挥落，无数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几轮箭矢射完，慕瑶拔出长刀，指着敌人：“随我杀敌！”
战鼓擂动，两侧山脉上的士兵往下冲去。
漫天飞雪被猩红浸透，呼啸的北风裹挟着金属碰撞声，各种声音随着朝阳的升起渐渐消散。
贾澜所有有生力量在寒鸦谷被一举击溃。
虽然灵潼县尚未收回，但战争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