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澜的人头被端端正正放在盒子里,贺理猛地合上盖子。
她深吸一口气,盯着面前的盒子沉默不语。
良久,她哑着嗓子道:“来人!开城门,投降。”
……
唐云带人踏进西卫指挥使司,这还是她当上西卫指挥佥事后,第一次踏入自己的办公区。
贺理带着灵潼县还存活着的官吏,跟在她身后。
贺理准备开口汇报情况,唐云却先她一步开口:“现在县衙里还活着的文官里,官最大的是谁?”
贺理身后一个官员立刻上前:“伊大人,是卑职,卑职叫魏白,是灵潼县的典史。”
典史,掌管全县治安、狱囚,职责相当于公安局局长。
“魏典史,你来汇报一下灵潼县的情况。”
魏白避开贺理望过来的视线,腰板挺直地将所有情况如实禀报。
周玫命人抱来县衙里的文书,一边对照魏白的话,一边翻看文书,目露赞许。
等魏白汇报完,她才在一旁和唐云低声说了几句。
唐云颔首:“不错,魏典史,现在由你来暂领灵潼县所有政务。”
现在的灵潼县没有知县,整个县衙就是个空架子,自然全部听从唐云的命令。
魏白立刻激动道:“卑职听命。”
唐云一边沉思整理方才听到的信息,一边下达指令。
“把贾澜等人的首级挂在城墙示众,立刻发布告示,叛贼首领贾澜及其手下数名要犯已被斩首,灵潼县重归朝廷。”
“让衙役拿着布告去各镇村里宣讲,连续半月,以安民心。此外,凡举报藏匿余孽者,经查实赏银十两。”
“查抄贾澜及其党羽名下田产宅邸,登记造册后充入官库,按名册归还百姓田产。”
“遣散劳工营,现在立刻在几处城门口设置施粥点。命伙房每日熬制三锅糙米稀粥,掺野菜与碎豆,辰时、午时、酉时准时开赈。”
“所有被迫卖身以及强制入伍者,一概归还其身契,重新登记为良民。立刻调拨二十名书吏,设立流民署,专司户籍核验。”
随着一条条指令发出。
瘫痪的灵潼县宛如被人重新拧紧了发条,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说到最后,唐云突然道:“另外,贺理,你去牧马监查看一下战马的情况,一周后汇报给我。”
听到这句,原本耷拉着八字眉的贺理立即挺直脊背,大声应诺。
等她走后,唐云对周玫道:“派人看着她。”
周玫:“明白。”
把贺理调到牧马监,主要有两个考量。
其一,贺理作为叛军,对战马的饲养、训练情况相对比较熟悉,能让唐云更高效地掌控牧马监。
其二,这也是对贺理忠诚度的一次考验。若她能认真完成任务,说明是真心归降,如果不是,那么通过此事暴露出的问题,可直接作为处置她的依据,将其清除,以绝后患。
将所有事情大致理顺一遍,唐云才开始指挥周玫写军报。
寒鸦谷一战,斩敌近千人,俘虏近七百人。
但此战最大的收获是收回灵潼县,西卫四县即将重新拥有骑兵。
此外,手底下一些人可以升迁了,百户及百户以下的官职唐云可以直接任命,但千户的任命要先往上汇报。
与此同时,指挥使司外,被陆翡派去打探消息的梁秋迎头撞上抱着文书的单怡。
单怡:“?”
梁秋:“?”
“你怎么在这?”
两人同时开口。
紧接着,单怡左右环顾:“二、小姐呢?”
梁秋沉默地盯着单怡。
单怡也沉默地盯着梁秋。
两人相顾无言。
单怡大叫一声,扔掉手里的文书,如风一般冲向西卫指挥使司。
“伊大人!伊大人!不好了!”
单怡一路翻过各种拦截,径直闯入西卫指挥使司大堂。
“不好了!我们二、二……二小姐。”
单怡声音渐弱。
只见陆翡穿着玄色立领长袍,坐在唐云身边,正在低头擦拭银色长枪,听到单怡的声音,淡淡“嗯”了一声。
唐云方才好像正在和陆翡说着什么,闻声抬头:“单百户,怎么了?”
单怡眼珠在唐云和陆翡之间转了一圈:“二小姐一直在伊大人这里啊。”
唐云面不改色:“陆二小姐现在暂时是我的亲卫,自然在我身边。”
陆翡淡定:“嗯。”
唐云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单怡磕磕巴巴:“……没、没问题。”
看守的士兵满头大汗跑来,气喘吁吁:“伊大人恕罪,属下、属下没能拦住人。”
“自己去领罚。”
“诺。”
士兵领命而去。
唐云朝陆翡的方向微微侧头:“单百户擅闯西卫指挥使司,你看?”
陆翡头也不抬:“按规矩来。”
单怡:“……是属下莽撞了,属下这就去领罚。”
打完板子后,单怡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恰好看到梁秋不紧不慢从大堂里走出来。
梁秋瞧见她,歪头疑惑:“挨板子了?”
单怡:“……你怎么没挨板子?”
梁秋状似沉吟:“……可能因为我比较懂规矩。”
单怡踢了她一脚。
梁秋躲开了。
单怡嘶了一声,一手扶着腰,一手抬起:“快,扶一把,扯到伤口了。”
梁秋没防备,将人扶住的瞬间,单怡一脚踢过来,正中脚踝。
等两人打打闹闹离开,唐云这才开口问:“受伤没?”
陆翡:“没有。”
唐云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安静片刻,陆翡主动开口:“我杀了一个小统领,我听见其他人叫她首辅。”
“第一次在战场上杀人?”
“嗯,”陆翡抬头看她一眼,视线又落回在长枪上,“以前,我娘和我姐只用一些打探消息的活打发我。”
唐云笑起来:“真厉害啊,翡翠鸟。”
陆翡耳根有一点发烫:“你怎么这么放心我上战场?不怕我出事,我娘和我姐找你麻烦?”
“你的枪法很好,”唐云仔细回想,“比不得单将军,但比侯将军强。”
唐云说:“所以,有什么好担心的?”
陆翡:“嗯。”
他手中动作不停,继续擦着枪尖,动作轻而慢。
他垂眸看了一眼,枪尖被他擦得锃亮,雪白的刃面映出他带笑的眉眼。
他顿了顿,没等他细想,有人通报:“伊大人,周先生和魏典史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