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风卷着枯黄的梧桐叶掠过镇北王府的朱红宫墙,苏桃缩在墙根下啃着糖油果子,粗麻布素衣的袖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麻布袋在她腰间晃得叮当响,里面的铜板和糕点碰撞出清脆的节奏,惊得墙头上的灰鸽子扑棱棱飞起。
"小姐,咱这跟做贼似的扒着王府墙根,像话吗?"春桃拽了拽她的袖子,发网里还沾着早上捡的落叶。
"咋不像话?"苏桃抹了把嘴,糖霜沾在素衣前襟,像落了层细雪,"我这是考察高冷王爷有没有好好反省——上次在安国公府掉筷子欠我的十只烤鸭,还没见影儿呢!"她踮起脚尖,木屐底蹭着墙砖的青苔,往墙内窥探。
话音未落,墙内传来萧策冷硬的声线,透过雕花窗棂清晰传来:"......近日边军操练,诸位不可急于求成,须知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内卷要不得,当松弛有度。"
苏桃手一抖,刚咬了一口的糖油果子"啪嗒"掉在地上,滚进墙根的落叶堆里。春桃瞪圆了铜铃眼:"小姐,王爷他......他说啥?内卷要不得?"
"可不是嘛!"苏桃蹦到墙缝前,麻布袋撞得墙砖簌簌掉灰,"高冷王爷!您这词儿跟谁学的?该不会是偷偷订阅了本小姐的反卷小课堂吧?"
墙内骤然安静。苏桃扒着砖缝往里瞅,只见萧策穿着玄色常服立在九曲回廊下,墨发被穿堂风扬起几缕,垂在如玉的面颊旁。他身后的亲卫们集体低头,铁制铠甲的缝隙里漏出憋笑的气音,肩膀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本王......"萧策转身时,月白衬袍的下摆扫过满地银杏叶,发出沙沙轻响,"沙场老将之言,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苏桃翻墙而入的动作像只灵活的狸猫,麻布袋在身后晃成拨浪鼓,"王爷这内卷要不得说得比我还顺溜——是不是趁我讲段子时,躲在假山后面拿小本本记下来了?"她晃到萧策面前,素衣口袋里的炒花生掉了一地。
萧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映着自己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这满院的秋意都暖了几分。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苏桃落水时抢走的,上面还留着她啃点心的齿印:"聒噪。"
"切,嘴硬。"苏桃捡起地上的糖油果子,吹了吹灰就塞进嘴里,糖霜沾在嘴角,"肯定是看我太火,想蹭本小姐的流量——说吧,是不是暗恋我,连口头禅都偷学?"
萧策猛地后退半步,玄色衣摆扫过苏桃的麻布袋,带出一串铜板响。亲卫甲抬头看天,假装研究云的形状;亲卫乙低头数砖,铠甲上的铜片都在发颤。角落里扫落叶的小太监憋笑憋得脸通红,被萧策冷冷一瞥,立刻佝偻着腰装成石头。
"苏桃!"王氏的尖利嗓音突然从月洞门传来,她穿着银鼠披风,珍珠璎珞在秋日暖阳下晃得人眼晕,"你一个未出阁女子,擅闯王府成何体统!还不速速跟我回去!"
"继母?"苏桃挑眉,麻布袋里掉出颗炒花生,被路过的小松鼠叼走,"您这是跟踪我呢,还是也来听王爷讲防内卷公开课?"她晃了晃麻布袋,"早说嘛,我这有vip席位,还包瓜子花生。"
王氏的脸瞬间涨成紫茄子,苏莉穿着水绿色纱裙上前,珠钗上的东珠颤巍巍的:"姐姐莫要胡言,母亲是担心你被王爷......"
"担心我?"苏桃把花生壳扔向王氏的披风,"您克扣我冬衣料子换钱买胭脂的时候,咋不担心我冻死?王爷,您说是不是?"她突然转向萧策,笑得眼睛眯成月牙。
萧策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袍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他想起暗卫禀报的账本记录,王氏确实用苏桃的份例换了三对赤金耳环。"王氏,"他冷声道,目光却没离开苏桃素衣上的糖霜,"侯府家事,回去处置。"
王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护甲在袖中掐得发白。苏莉扶住母亲颤抖的手,水绿色裙摆绞成麻花:"王爷,姐姐她......"
"她怎样?"苏桃抢过话头,麻布袋往地上一倒,滚出半袋炒花生,"是不是比您家那位只会装柔弱的妹妹有趣多了?王爷,您说我这反卷先锋当得怎么样?"
萧策看着她蹦跳的样子,素衣下摆扫过满地落叶,突然觉得这满院的古柏都鲜活起来。他转身就走,声音闷闷的:"聒噪。"
"喂!十只烤鸭!少一只跟你急!"苏桃冲着他背影喊,麻布袋里的铜板撞得叮当响,惊飞了檐下的燕子。春桃凑到她耳边:"小姐,王爷刚才是不是脸红了?像熟透的柿子。"
"那是肯定的!"苏桃把花生壳抛向空中,"被本小姐的美貌与智慧折服了呗!春桃,快记下来:王爷偷学我口头禅一次,欠烤鸭一只;脸红一次,欠烤鸭两只!"
王氏主院的正厅里,铜镜被狠狠砸在地上,碎成无数片。苏莉跪在地上,水绿色裙摆被攥得发皱:"母亲息怒......"
"息怒?"王氏抓起支金簪砸在妆台上,翡翠珠串散了一地,"那个小贱人!三番五次在王爷面前出尽风头!去!把我压箱底的夜明珠耳环拿来——我就不信,镇北王能对着金山银山不动心!"
而此刻的苏桃正趴在蘅芜院的墙头上啃烤鸭,看着镇北王府方向的灯笼渐次亮起。春桃指着墙根:"小姐,您看那是啥?"
墙角放着个食盒,里面是刚出炉的糖炒栗子,油亮的外壳裹着糖霜,还冒着热气。苏桃眼睛一亮,麻布袋往怀里一搂:"肯定是高冷王爷送的赔罪礼!"她抓起一把栗子烘在暖炉边,突然听见墙外有动静。
"高冷王爷,"她开窗大喊,木屐敲得窗框叮当响,"下次能不能光明正大送?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差点惊了我的松鼠!"
墙头上的月白锦袍身影顿了顿,墨发被风吹起,露出泛红的耳廓。亲卫甲看着自家王爷落荒而逃的背影,默默叹气——王爷,您这"口嫌体正直"的毛病,怕是没治了。
镇北王府书房里,萧策展开袖中草纸,上面是苏桃画的"反卷宣言":一个穿麻袋的小人举着烤鸭,旁边配文"内卷退散,躺平啃糕"。他指尖划过那些歪扭的线条,突然对亲卫道:"备车。"
"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去东街。"萧策看着窗外永宁侯府的灯火,声音极轻,"买她爱吃的芙蓉糕,要撒三层糖霜的。"
亲卫:"......" 行吧,王爷的高冷人设,终究是败给了那声"聒噪"。
次日清晨,苏桃在麻布袋里发现了新的"惊喜"——十只脆皮烤鸭整整齐齐码在里面,每只鸭腿上都系着根红绳。春桃数着鸭腿眼睛发亮:"小姐,王爷这次可算还清债了!"
"还清?"苏桃撕着鸭腿,油汁滴在素衣上晕开小花,"他偷学我说话、脸红心跳、深夜投喂,这笔账还没算呢!"她晃了晃鸭骨头,"春桃,把王爷的欠债清单拿来——我得好好算算,他啥时候能还清娶我的彩礼!"
春桃看着账本上歪扭的字迹:"镇北王欠债明细:烤鸭23只,芙蓉糕10斤,糖炒栗子5斤,暖炉1个,口是心非37次......"忍不住笑道:"小姐,您这账算得可真清楚。"
而此刻的镇北王府书房,萧策正对着战报发呆,砚台里的墨汁被无意识搅成漩涡。亲卫乙低声道:"王爷,王氏买通了宫里的尚宫......"
"嗯。"萧策盯着战报边角的小人画,那是他偷偷描摹的苏桃啃鸭腿的模样,"让暗卫处理掉。"他顿了顿,补充道,"再给她送两坛冰镇酸梅汤,她昨儿说烤鸭腻了。"
亲卫乙看着自家王爷耳尖的薄红,默默退下——得,这反差萌藏不住了,全天下都该知道镇北王栽在作精嫡女手里了。
蘅芜院的梧桐树下,苏桃正把烤鸭骨头抛给松鼠,突然打了个喷嚏。春桃连忙递过披风:"小姐,是不是着凉了?"
"才不是,"苏桃揉着鼻子,麻布袋晃得叮当响,"肯定是高冷王爷又在念叨我——春桃,你说他为啥总爱说聒噪?是不是想夸我活泼可爱不好意思说?"
春桃望着自家小姐,只觉得这京城的秋天,怕是要被这位作精嫡女和她的高冷王爷,搅得比春阳还暖了。毕竟,能让铁血王爷偷偷学口头禅、深夜送糖炒栗子的,全天下也就苏桃一人了。墙角的蟋蟀叫得正欢,仿佛在为这场反差萌十足的拉锯战伴奏,而王府厨房的烟囱里,正飘出第十只脆皮烤鸭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