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安国公府被连绵细雨笼罩,九曲桥畔的金桂开得正盛,湿漉漉的花香混着宴客的脂粉气,在青石回廊间织成一张甜腻的网。苏桃缩在假山的背风处,素衣下摆扫过布满青苔的石壁,麻布袋口没系紧,滚出的炒花生砸中水面,惊得锦鲤泼剌剌甩尾,溅起的水花沾湿了她的裤脚。
"小姐,前堂都开始奏乐了。"春桃递过半块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油纸包上印着东街李记的招牌,"听说这次宴会上有新科状元郎,夫人和苏莉小姐正忙着梳妆呢。"
苏桃啃着糕点含糊不清地开口,碎屑掉在衣襟上:"状元?能吃吗?比芙蓉糕好吃还是比烤鸭香?"她晃了晃麻布袋,里面的铜板和糕点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本小姐今天要传授一门失传绝技——《社牛摸鱼三十六式》,看好了!"
前堂正厅里,鎏金兽首香炉飘出袅袅青烟,十二面紫檀屏风后弦乐齐鸣。苏桃刚挪到角落的点心桌旁,袖口就被王氏狠狠拽住。继母今日穿了身绛紫色蹙金绣裙,裙裾上用金线绣着展翅凤凰,头上赤金凤凰步摇随着动作晃得人眼晕:"苏桃!待会儿轮到你表演,给我放规矩些,别给侯府丢脸!"
"表演?"苏桃挑眉,麻布袋往桌上一倒,炒花生滚得满地都是,惊得旁边的小太监慌忙去捡,"我给大家表演一口吞三个芙蓉糕怎么样?保证惊艳全场!"
苏莉穿着水绿色缠枝莲纹纱裙,怯生生地福身,珠钗上的东珠晃得像要掉下来:"姐姐莫要胡闹,今日有新科状元郎在座,乃国之栋梁......"
"状元郎?"苏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那状元郎身着绯红官袍,正襟危坐如同一尊木雕,连鬓角的发丝都纹丝不动,"行啊,我这就给状元郎现场教学现代摸鱼术,保证他听完就能告假回家睡大觉!"
丞相夫人见状拍手笑道:"苏桃小姐既有兴致,不如就为大家展示一番?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苏桃蹦到厅中,素衣前襟还沾着早上啃油条的油渍:"得嘞!各位姐妹看好了——第一式,假装整理头发,实则灵魂出窍!"她撩起额前一缕碎发,眼神飘忽望向窗外的雨景,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丝,"就像这样,心里默念:这雨什么时候停?这糕点什么时候上新?台上唱戏的花脸像不像我家灶王爷?"
满场寂静三秒,随即爆发出压抑的笑声。李嫣然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团扇"啪嗒"掉在地上:"苏小姐,这怕不是装聋作哑术吧?"
"这你就不懂了!"苏桃竖起两根手指,素衣袖口的毛边扫过面前的琴弦,"第二式,借口更衣,实则游园——"她突然指向王氏,笑得狡黠,"继母您上个月说去慈宁宫请安,实则是不是溜去东街买最新款的胭脂了?我可看见您在娇兰阁门口跟掌柜的讨价还价呢!"
王氏的脸"唰"地白了,掐着帕子的指尖泛白:"你......你血口喷人!"
"第三式!"苏桃提高音量,盖过王氏的尖叫,"终极奥义——他人表演时,埋头猛干饭!记住口诀: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她抓起桌上摆盘精致的芙蓉糕,三口两口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小松鼠,"像这样!"
"噗嗤——"有贵女笑得喷出了茶,旁边的侍女连忙递上帕子。太后坐在主位笑得直拍扶手,九凤朝阳钗都晃歪了:"好个干饭不积极!哀家看这摸鱼技巧甚好,回头让御膳房的厨子也学学,省得他们总在厨房偷懒!"
新科状元郎终于忍不住,长揖到地,官帽上的簪花微微颤动:"苏小姐所言虽俚俗,却道出了我等寒窗苦读的心声......"
"打住打住!"苏桃摆手,麻布袋晃得叮当响,"别给我戴高帽,我就是懒得表演!"她突然凑近状元郎,指着他束得紧紧的玉带,"您看您这腰带勒的,怕是连个饱嗝都打不出来吧?我家春桃捆柴火都比这松快!"
满场哄笑声中,状元郎的脸涨成了关公色。王氏趁机上前,护甲几乎要戳到苏桃鼻尖:"陛下!太后!苏桃如此粗鄙不堪,简直是斯文扫地,成何体统!"
"体统?"苏桃蹦到太后面前,麻布袋蹭过老夫人的裙摆,"迷奶奶您说,是看大家端着架子装模作样累,还是听我讲大实话爽?"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拉过苏桃的手拍了拍:"当然是听桃丫头讲实话爽!哀家看啊,这摸鱼三式该记进《宫女守则》里去!"
萧策立在武将行列中,月白锦袍被穿堂风扬起,听着苏桃口若悬河的"摸鱼教学",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青瓷茶盏磕在案几上发出脆响,玉筷"啪嗒"一声掉在金砖地上,惊得旁边的亲卫甲差点笑出声。
苏桃眼尖地指着他,素衣口袋里掉出颗糖炒栗子:"高冷王爷!您这是本月第三次掉筷子了!是不是被我的摸鱼三式深深折服,激动得手都抖了?"
萧策弯腰捡筷子,墨发垂落遮住泛红的耳根,声音冷硬如冰:"聒噪。"
"切,口是心非。"苏桃撇嘴,将手里的栗子抛过去,"赏你颗糖炒栗子,治治您的高冷病——记得多放糖,不然苦得跟您的脸似的。"
栗子砸在萧策袍角,骨碌碌滚到王氏脚边。她捡起栗子,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对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萧策的亲卫乙见状,悄悄退到阴影里,片刻后回来低声禀报:"王爷,王氏买通了舞姬,想在苏小姐下场时......"
"嗯。"萧策盯着苏桃往麻布袋里塞糕点的手,见她把整块桂花糕塞进去,嘴角极淡的弧度一闪而逝,"把她准备的道具换成 harmless 的。"
亲卫乙:"......" 王爷,您这英文单词用得可真与时俱进。
苏桃没注意到暗流涌动,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往假山上一躺,木屐甩得老远,露出沾着泥的鞋底。萧策不知何时走到近前,月白锦袍扫过她的麻布袋,带起一阵风。
"又来监督我摸鱼?"苏桃歪头看他,栗子壳掉了满襟,"是不是觉得本小姐的摸鱼技巧天下第一,想拜师学艺?"
萧策看着她嘴角残留的糕渣,喉结不自觉滚动:"成何体统。"
"体统能当饭吃吗?"苏桃坐起来,麻布袋里掉出半块油纸包着的烤鸭,"诺,分你一半,别总掉筷子了,怪浪费的——这可是东街张记的脆皮鸭,油光锃亮!"
烤鸭油蹭到萧策袖口的暗纹绣线,他却没有躲开。亲卫们集体低头,假装研究地上的青石板。王氏躲在太湖石后,看着这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去!把我那支淬了药的玉簪拿来——我就不信,她还能嚣张到几时!"
苏桃打了个饱嗝,看着萧策泛红的耳根,突然起了逗弄之心:"高冷王爷,您该不会是......"
"闭嘴。"萧策猛地转身,月白锦袍的下摆扫过苏桃的木屐,"聒噪。"
"切,肯定是暗恋我!"苏桃冲着他背影大喊,麻布袋晃得像只肥兔子,"春桃,快记下来,今日王爷掉筷子第三次,欠我三只烤鸭!下次见面要是不还,我就把他掉筷子的糗事编成段子,传遍京城!"
春桃看着自家小姐,无奈地笑了:"小姐,您跟王爷这互动,咋越来越像......像打情骂俏了?"
"去你的!"苏桃把烤鸭骨头扔向湖面,却见萧策的脚步明显一顿,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她突然想起什么,从麻布袋里掏出草纸和炭笔,蹲在地上就开始画:"春桃,快帮我记着,王爷今日穿的月白锦袍,袖口沾了我的烤鸭油,这属于间接接触,算他......算他欠我五只烤鸭!"
而镇北王府的书房里,萧策展开袖中草纸,上面是苏桃随手画的"摸鱼三式分解图":第一式画着个穿麻袋的小人抓头发,第二式是小人溜进花园啃点心,第三式是小人趴在桌上猛扒饭,旁边配文"赠高冷王爷,防内卷防脱发"。他指尖划过那些歪扭的线条,突然对亲卫甲道:"备车。"
"王爷这是要去哪儿?"亲卫甲看着窗外的雨势,有些不解。
"去永宁侯府。"萧策看着书案上刚送来的脆皮烤鸭,油光锃亮,"给她送点热乎的,省得她摸鱼摸得饿肚子。"
亲卫甲:"......" 行吧,王爷的高冷人设,终究是在苏小姐的社牛攻势下,彻底躺平了。安国公府的宴会上,苏桃正对着满池秋水啃着新得的糖糕,完全没注意到,一场由王氏策划的"意外"正在悄然逼近,而那位口是心非的王爷,早已暗中为她铺好了路——毕竟,谁能抵挡得住作精嫡女的社牛魅力,和她那比桂花还甜的直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