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昏暗不透光,无人打扰只有两人平缓的呼吸声,现在是后半夜,江犹草草把伤口处理了,床铺上干净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自是不愿让我知道的,毕竟以我的倔脾气,我不大闹个天宫是不可能的。
汗涔涔,让我感觉浑身黏腻难受,后背也湿得差不多了,外面的风雪已停,白雪堆积在叶子上,叶子支撑不住这重力,只好往下压,一反弹,那积雪就掉在了地上。
汗后就开始发冷,江犹睡在我身旁,我眉头不伸,眼尾通红,往他怀里钻,知道身边是他安稳多了。
要是说刚才还昏迷不醒,现在就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接触到身边有人,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
昨晚的事我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但我一醒,身子轻轻颤了一下,算是被不放心睡下的江犹抓住个清清楚楚。
“醒了?”他声音沙哑无力,但又让我听不出哪儿不对劲,实在是比我这个病人还要病的样子,昏暗之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在温暖的被子下寻找他炽热的手,扣住他的手心。
“嗯。”我病恹恹地回答。
“你怎么在这儿?”我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果然江犹很不高兴,虽然嘴上不说,但情绪总归是藏不住的:“你还希望我在哪里?”被我扣住的手心,回扣我还不满地捏我一下。
我自知他还在意那些琐事,也没什么还说的,只是侧头希望能在黑暗中看见他,当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一团模糊的黑影。
“当然不是,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索性江犹也不想和我争论,只是关切地询问:“好点了吗?”他将手抚在我的额头上,感受感受,良久才安心下来,“退烧了,应该没什么大碍,最近就在府里呆着吧,太医说你要多加休息,注意保暖。”
幸好我很乖巧,走哪都是讨人欢心的种,乖乖答应,还要往他身上蹭,脸闷在被子里,嘟嘟囔囔地说不清:“我冷,子絮,你抱抱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江犹的气喘声,似乎是“斯——”的一声,我的第一反应是我听错了,但是感觉好像又很真实。
我没注意,因为来不及我思考,下一秒江犹就把我抱在怀里,手和脚都捂着一起取暖,低沉的男声好听极了,在我耳鬓厮磨:“别乱动,这个时候就老实点,别招惹我。”
我不满,但又不敢嗔怪,只好不吱声,明明是你自己想入非非,关我什么事。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今日是花灯节,外面热闹,府里清静,基本上府里的所有下人都来跟邵酌报备,出去放花灯,猜灯谜,寻有缘人。
来来往往,游人如织,三三两两,怎不痛快。
我嫌他们烦人,一个二个全都请假,我就给他们全部放假,今日都可以去参加花灯节,特别是姑娘们高兴坏了,就等着这天找如意郎君呢。
就这样,这偌大个王府,就孤零零的剩我一人,其实也就还好,还有江犹和邵酌,但邵酌关在屋子里不出来,说什么也不出来走走,一贯老成做派,今早还念念叨叨什么这些小年轻吵吵嚷嚷的。
害我回他一句:“你又多大,不也才二十过五,说人家小年轻,啧啧啧……”
但今早确实奇怪,邵酌看江犹的表情很古怪,一向游刃有余的他,今日怎么表情如此僵硬,一副有什么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感觉。
还有江犹也是,昨晚晚上黑,等天光大亮了来看,我总感觉他很疲惫,明明是我发烧出汗,我却觉得他的衣服比我的还湿,脸色也不大好,嘴唇苍白,说话有气无力的,不知道的以为他身患什么绝症。
而我,依旧躺在床上,外面的热闹,喧嚣都不是我的,全都是别人的。
府里没人,自当是什么人都能放进来了。
“宋大人为何到此?”江犹看见宋令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在看不惯宋令了,只是碍于面子只能忍着。
这不巧了,宋令看他也不顺眼,根本懒得搭理他,宋大人几个月不见依旧如此高傲,自持清高。
他知道这个江犹是我的人,不愿和他起冲突,今日来,只是听说昨日我急急召大夫入府,担心我而来。
这话我肯定不信。
“宋令,你还来做什么?”我看了眼江犹,就重新问了一遍宋令,上次一别,我和他再也没有见过面,既是敌人,又何来见面一说。
好在宋令一看到我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就软下语气来,说:“卿儿,我是来看你的,听说你病了,我很担心你。”我一挑眉,现在没力气跟他吵架,当着江犹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冷笑道:“宋大人好久不见,是几日学会的撒谎一说,还是如此没有水平的谎言,真是不怕人揭穿。”
宋令做戏做全套,我是真不信他还会在意担心我,想来这是想让别人误会什么,全朝上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俩,我们都心里知道,明明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还要来巴结我,真是恶心。
我把宋令送我的花灯甩在地上,呵斥他滚出去:“你还想干什么?宋贺年!你的那些把戏我都看明白了,别假惺惺的。”
我示意江犹出去一下,这次江犹就算人别别扭扭出去了,眼睛那是一错不错地盯着我们二人,生怕我和他又伙在一起。
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我们俩是绝对不可能的了,你我深知,你干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亏我这么信任你。”
宋令知道我在说什么,他也没什么好狡辩的,做了就是做了,他是位文人,自当承认。
但他看起来很疲惫,眼里是掩藏不住的失神:“卿儿,你好意思说我,你口口声声说什么不争权夺利,却私下偷偷搞什么绯翠楼真是可笑,你和我是一种人,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
“哪种人?叛国的走狗,还是给敌国舔鞋的孬种!?宋贺年我告诉你,这些事我绝不会做,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我两眼冒火星,说得差点从床上翻下来,情绪激动得不得了。
宋令显然愣了两秒,咬紧牙关,蹦出几个字来:“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终于承认了,我怎么知道,你当真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没人发现吗?我一直在观察你,你跟东国走得这么近,不断地给他们出口我们国家的货物,还无视王法,让东国的毒蛊肆意在我国横行,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昧着良心问问你自己,究竟是我太防心了,还是你被利益冲昏了头脑!?”
歇了口气后,我继续道:“究竟是齐国哪对不起你,我父皇如此重用你,当初我也是如此的相信你……”说到最后我都没气儿了。
宋令的表情在最开始变化了一下后面便调整过来,眯起眼睛笑着说:“卿儿,我真的是来关心你的,你别对我敌意太大。”
“我知道你的很多秘密,包括你的小情人的,我劝你老实点,别跟我扯有的没的。”他脸倒是变得够快,比翻书还快。
我没有回话,因为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秘密,也不知道江犹有什么秘密,我怕什么?
很快宋令就接着说:“你放心,卿儿,等我把你那个要死不活的父亲踢下宝座后,我就娶你为后,我要你的亲人们,举国的子民们都看看,我娶他们曾经最尊贵的王爷为后,这是怎样的一番盛景呢?”他还品味上了。
我呵忒他:“你用得着羞辱我吗?娶我为后?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你给我滚!滚!”
“滚——”
我歇斯底里地冲宋令嘶吼,这个男人真他妈不要脸,我要不是全身酸痛动不了,早跌跌撞撞下床打死他了,刚好起来的头又疼了起来。
江犹在外面守着,显然也是听到了我的怒吼,冲进来把宋令“请”出来,就这样,大好的心情又没了。
多好的节日,我为什么要听一个sb在那里幻想他成为一个公主身着红裙迎娶他的白马王子呢,对吧,就是如此荒唐。
简直荒诞无稽!
“好了好了,卿儿,他跟你说了什么?”江犹见我赤红着双瞳,就知宋令没说什么好话,看他那个样子,以为我被他用强了呢。
我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关于绯翠楼的事我肯定不会告诉他,但是如果告诉江犹宋令的野心,特别是那荒唐的娶我为后,真怕他转身就追出去把宋令给杀死。
“没什么,他真是愚蠢,投敌,难道还指望他们帮他上位?亏我当初还看好他,以为他才识过人心胸宽广是可塑之才,没想到竟愚蠢毋庸至极!”我被他气得够呛,也不想再让江犹气到,没有告诉他那些糟蹋事。
……
“王爷,南国公主来了……”
宣错识来了,也是来探病的?
“王爷,安意公主也来了……”
安知意也来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谁都往自己身边拱。
安知意:“疯女人!”
宣错识:“是你?”
安知意/宣错识“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你们认识???”